第65章:抑郁症_她知道风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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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抑郁症

  没想到小夕最先反应过来,劈里啪啦地鼓起掌,笑得一脸得意:“晓婉阿姨打得好。老巫婆,丑八怪!”后面的话是朝着唐菲说的,还扮了个鬼脸。

  唐菲气得浑身发抖,两边脸颊五指红痕明显,她抬起手,想往小夕呼来,我本能地一挡,把小夕的头往怀里罩住。

  意料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我抬起头,看到了他。

  他抓着唐菲的手,眉头微蹙,只是看着我,眼神意味不明。

  我以为他是在怪我让晓婉打了他的未婚妻,刚想开口为晓婉解释,小夕抢先一步开口了。

  “帅叔叔,这个老巫婆要打我,我好怕!”小脸委屈巴巴,跟刚才拍手称快截然相反。

  “……”

  这孩子什么时候去学了变脸了?

  顾风看了唐菲一眼,放下了她的手,淡淡地说:“走吧。”

  说完,率先走进了婚纱店,唐菲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三人,咬牙切齿,把手上的名牌包包捏得变形。

  晓婉揽过我的肩头,扬起头:“我们走。”

  小夕也学她扬起头,雄赳赳气昂昂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顾风站在婚纱店内的落地窗前,面色沉沉,看不出悲喜,一半的脸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他是来陪她挑订婚礼服的吧。

  三天吗,他只难过了三天就忘了我们的曾经吗?

  这不是我当初想要的吗,希望他能忘记我,希望他能幸福吗?

  可是为什么觉得很难过,甚至是愤恨。人哪,果然是复杂又矛盾的动物。

  “清清,你该不是信了她的话吧?”晓婉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口气很不爽,“拜托,她简直是鬼话连篇,我看她是有臆想症。当年,顾风……”

  “小心!”晓婉忽然大喊一声,猛地把我拉过去,一辆汽车擦着我的身疾驰而过,在前面猛地刹车。

  车内的人探出脑袋,口气带着怒气:“走路不带……夏清!老大!”

  被晓婉扯了过去后,我才发现我刚才闯了红灯,忽而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前面车窗探出一张黑黝黝的脸,脑袋上顶着个大背头,在盛夏的阳光下闪着光泽。

  “沈弘!小兔崽子!”晓婉大喊一声,跑过去就揉他的头,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瞬间成了鸡窝。

  沈弘“唉唉”直叫,忙把头伸进去,打开车门走出来。

  我抱着小夕走了过去。

  没想到会碰到沈弘。这四年,我几乎没有和他联系,从晓婉口中了解他工作很顺利,跟黄离虽然吵吵闹闹但一直在一起。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知道他过得好,我也很开心,不想让他担心我的事情。

  晓婉结婚的时候沈弘没有去,她说他去非洲去出差,回不来。

  为了他没来参加她婚礼这个事情,她一直惦记着,想着哪一天碰到了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不想这么巧就在这里碰到了。

  沈弘一个人开车,车上没有其他人。

  外面太热了,他让我们先上车,找个地方聊聊。

  沈弘开到一家咖啡店,停好车,我们几个走了进去。

  “哟,这是谁家的小仙女呀?”刚坐下,沈弘才注意到我怀里的小夕。

  估计这话小丫头听着很受用,她露出一口小牙齿,笑得比盛夏的阳光还灿烂。

  “小夕,叫叔叔。”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笑。

  “叔叔!”小夕甜甜地叫了一声。

  “欸,真乖,”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显得那张黑黝黝的脸更加黑不可见。

  笑完,他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小夕,又看了看我,张大了嘴:“夏清,这是你女儿?”

  “嗯,”我笑,没好气地说,“把你的嘴巴闭上,口水快流下来了。”

  “嘻嘻……”小夕捂着嘴偷笑。

  芝士蛋糕上来了,小夕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美食。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没有通知一声?”沈弘问。

  我默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末了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黄离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哼,谁要跟她一起,”沈弘哼哼唧唧,撇了下嘴,没好气地说,“去追那个什么小白了,在体育馆看演唱会。”

  小白,白宇川?没想到从前一个月换一个爱豆的黄离追了白宇川这么久,倒也是挺难得的。

  我笑了笑,这两个人这么多年还跟小孩子似的,也很难得。

  “你这肤色,晚上出门不露牙估计得被货车碾了,还不带赔偿的——影响交通秩序。”晓婉埋汰他。

  “你懂什么,这叫古铜色,就问你哥man不man?”要是有尾巴,估计沈弘的尾巴得翘到太阳穴。

  “嗯?”晓婉眼睛眯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上了他的耳朵。

  “哎哎哎,姐,老大,我错了,放手,放手!”沈弘立马求饶,翘起的尾巴倏地一下收回去了。

  “欸,你饶过他吧,别人都看过来了。”我笑着拍了下晓婉的手。

  晓婉哼哼两声,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

  沈弘聊起这些年的事情,他一直在长河集团的分公司,现在已经升到分公司副经理了,公司发展迅速,就是他现在负责的业务板块更广泛,国内外都有,有时候还得去国外出差。经常跑南美洲和非洲,这是两个新兴的市场,市场需求剧增。

  长河集团对市场把握一直很准确,总是能提前占领国内外市场。

  大概率情况下,收获和付出都是成正比的。

  沈弘的收获与他的付出成正比,长河集团亦如此。

  “你们老板真是英明神武,坐镇总部,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指挥你们这帮虾兵蟹将冲锋陷阵。”晓婉笑笑地调侃沈弘。

  “嘿,你还别说,我们老板真的很拼。你还记得四年前科学城那个项目吗,听说当时他一个人国内国外跑,在一个月内融资几十亿,最后长河集团独立投标中标了。不过后来听说他有一段没有去总公司,好像是生病了。拿下科学城项目之后,他就名正言顺地被选为董事长,接替了顾董的位子。顾董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已经全面退了下来。不过因为科学城项目独立投资的风险太高,融资金额太大,风投们都持谨慎态度,我们老板跟投资商签订了协议,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确保投资商能拿回投资的成本附加利息。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我要是投资商我也投。”

  沈弘喝了口咖啡,继续说:“我们老板真的是让人不得不服,这么大风险的事情也就他敢跟人签这种协议,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融资下来后,他一直亲力亲为地负责这个项目,听总公司的高层说,无论什么时间下班,顾风的办公室的灯都是亮着的,整整持续了三年,太拼了。今年上半年,这个项目终于顺利完工了,投资商都赚得盆满钵满。哦,对了,听说项目顺利完工后老顾董还特地去了C市的青山寺拜佛。企业家们都挺爱拜佛敬神的。”

  原来,他曾经病得那么严重。

  原来,这四年他那么辛苦。

  原来,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那么孤独。

  原来,原来……

  冷掉了的咖啡好酸好苦好涩,从舌尖到喉咙再到胃里,在心里发酵,一点一点地腐蚀心脏最柔软的部位。

  沈弘还在跟晓婉聊,我觉得耳朵嗡鸣,听不真切。

  “妈妈,给你吃蛋糕,甜甜的。”小夕挖了一勺芝士蛋糕递给我嘴边。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了下,张开嘴咬下,浓郁的芝士在舌尖化开,真的很甜。

  疼的时候吃甜甜的东西就不疼了。小孩子的世界真单纯。

  沈弘还在聊公司的事情,他说:“原本长河集团跟中正集团并没有任何业务往来,但是今年上半年,听说徐董主动找上我们老板,谈几个大项目,其中最大的是生态园区这个项目。说来也奇怪,这几个项目中正集团那边谈得好好的,以他们公司的实力,单独拿下这几个项目应该没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找上我们公司合作,分一块蛋糕出来。不过有了我们公司的助力,这几个项目就基本是百分百稳妥了。”

  今年上半年,徐正峰查出肝癌晚期,他是从那个时候就打算把股权转移给我吗,也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为我铺路了吗?

  顾风,是从那个时候就知道徐正峰是我的亲生父亲,所以愿意为了我放下多年的心结跟他合作吗?

  我不敢多想,也许只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们老板我们老板,你这个狗腿子,给你升了个分公司副经理就巴不得对顾风以身相许了。”晓婉挤兑他。

  “什么呀,我说的都是事实,哥可是凭实力升的职。不过说来也奇怪,我的任命是顾风直接下达到分公司的,一般总公司很少直接任命分公司总经理级别以下的职位。公司的同事还以为我跟老板有什么特殊关系,再加上老板又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哥的清白差点就毁了!”沈弘夸张地说,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作出一副被迫害的样子。

  晓婉笑得差点喘不过气,小夕也“咯咯咯”地笑,我也笑,很好笑,不是吗,只是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一直和沈弘聊到太阳西斜,才意犹未尽地道别约好了下次再聚。

  我和晓婉慢慢地走回去,她忽然跟我说:“清清,你知道乜倩吗?”

  我愣了下,乜倩是以前我在凌宇森公司上班时的经理,也是凌宇森的合伙人之一,她喜欢了凌宇森很多年,为他做了很多事情。

  我点了点头。

  她说:“当年我和凌宇森在一起之后,乜倩找过我,她问,为什么凌宇森会选择我,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我才出现不久,他就爱上了我。”

  晓婉的眼神有点飘渺,看向天边的霞光,神色淡淡:“她当时很痛苦,我觉得很难过,可是爱情是无法用付出和回报来衡量的。我安慰不了她,安慰也没用,只能她自己想通。后来我问凌宇森,乜倩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真的不曾感动过心动过吗?他说,他感动,爱情里可能会有感动,但感动不等于爱情。如果他因为感动而接受了她,那是对他自己和对乜倩的不尊重和不负责。”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晓婉轻声念了一段话,是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因感动产生的爱情,既不是白月光也不是朱砂痣,而是一片白茫茫的光,置身在光里,会觉得温暖,可终究只是一场虚空。”晓婉忽而笑了,没好气地吐槽,“凌宇森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生生地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落日余晖,给万物披上一层暖色,洒在身上依旧有些许暖意。我伸出手掌,放在虚空里,橘黄的光透过我的指缝悄悄地泻了下来,掌心,依旧空空如也。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周一,新的一周又开始了。生命不息,周而复始。

  我很早就来到了公司,林助理向我汇报今日的行程。

  她说,生态园区的项目长河集团换了人来洽谈,蔡副总,会议时间是下午两点。

  我点了下头,她继续汇报。

  下午,蔡副总准时到了,会议洽谈很顺利。

  这周的事情很多,但都进行得很顺利。

  周五下午六点,我收拾东西准备早点下班,跟俞辰约好了明天去C市他家里见他母亲白主任,商量办婚礼的事情。

  我准备踏出办公室的时候,林助理进来了,她说,老顾董的管家顾成过来了,有事想见我。

  老顾董,顾长祥?

  我放下东西,让林助理把人请进来。

  顾家的管家,四年前去顾家时见过一次,印象中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顾家的一个远方表亲,在顾家工作了将近三十年。

  顾成走了进来,温和地笑:“夏小姐。”

  我微笑:“顾管家。”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夏小姐,打扰您了。顾老想现在见您一面,不知是否方便?”顾成说。

  “现在吗?”我问。

  “是的。”

  我沉吟片刻。

  “是……有关小风的事情。”他忽然说,语气有点微妙,带了点试探的口吻。

  我微怔,既想去又不想去。

  他忽然叹了口气,似乎在斟酌措辞,半晌,才继续说:“小风病了……”

  我蓦地抬起头,抿紧了嘴,深吸口气,说:“好。”

  “谢谢夏小姐。”顾成笑说,仿佛如释重负。

  我没有开自己的车,心里有点乱。

  坐了顾成的车,他开车很稳,偶尔车轮碾过石头微微的震动会让我莫名的心惊肉跳。

  我以为他会开去医院,他却径直开到了顾家的别墅。

  四年前,我来过这里一次,让我从此不愿再踏入这里一步,我也以为今生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

  车子经过花园,喷泉依旧还在,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

  下了车,顾成在前面引路。

  我在大厅见到了顾长祥。他站在窗口边,拄着手杖,落日余晖从窗户洒进来,落到他身上,迟暮,苍茫。

  听到声音,他缓缓地转身,目光沉沉,眉头紧蹙,无端地让人觉得沉重,我忽然觉得心慌。

  “谢谢你还愿意过来。”他叹了口气,抬手示意我坐下。

  “风儿病了,重度抑郁症,和他母亲当年一样。”他语气沉沉,我觉得腿软,手扶这沙发靠后,一步一步地挪过去,缓缓地坐下。

  “他母亲的事情,可能你也知道一些。当年,云飞发生意外后,淑芬几乎崩溃,她不吃不喝不跟人说话,整天都躲在房间里,房间的窗帘都拉上,医生诊断说是重度抑郁症。后来进行了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效果都不是很好。当时她的状况持续了几乎两年。有一天,保姆大意没看好风儿,他从楼下滚落,摔断了一条腿,哭得撕心裂肺,淑芬忽然就冲下楼抱着风儿一直哭,哭了很久。后来,她就彻底清醒过来了。”顾长祥似乎觉得有点疲惫,捏了捏眉心,缓了缓才继续说,“风儿四岁那年,有一天闹着要来公司找我,那天,淑芬在我的办公室见到了正峰,后来的事情你可能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结婚的第三年,淑芬病情又发作了,后来我把她送到美国去疗养,风儿也一起过去陪她。长期的药物治疗和心理障碍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在风儿读大学那年,淑芬走了……”

  他忽然像失去了力气般,沉沉地往后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手搭在眉间,似乎想到了那些悲痛的往事。

  半晌,他才睁开眼睛,沉沉地看着我:“四年前,风儿跟我说他要和你订婚,我不同意。当时我病着,科学城的项目如果他无法拿下来,董事会那帮人必然会借题发挥,要求重新选举董事长。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长河集团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要在我死之前把公司稳妥地交给风儿。当时,只有唐家和正峰能帮得到他。这孩子对正峰有多年的心结,他不会去求助正峰的。所以我要求他跟唐家联姻,这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法。可是这孩子太倔强了,他说,如果他能把项目拿下来,就让我同意他跟你订婚。我同意了。后来,他真的拿下了这个项目。我记得他当天非常高兴,像个孩子似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他那样笑了。”

  他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才继续说:“可是不久,你离开了,他疯了一般地找你,再后来,他就病了——重度抑郁症,跟他母亲当年一样。他把自己关在海边的那个房子的,不吃不喝,整天就坐在窗口看着海,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后来他的身体支撑不住晕倒了,医生只能给他注射药物,药物让他大部分时间昏昏欲睡。我不放心他,一直看着他。有一天我从他床边站起来的时候血压不稳晕倒了,他突然就清醒了。就算用我的命换他的清醒,我都愿意。这几年,他一直拼命工作,我以为他已经好了。那一日从青山寺回来之后,他就变得精神恍惚。再后来,我去医院看正峰的时候碰到了你,我知道他可能已经见过了你。你已经有家庭有女儿了,我对你说,希望你能让他彻底死心,这样对你们彼此都好。回来之后,我告诉他外公老了,想在走之前看到他成家。他答应了,我以为他已经忘了你了。”

  “上周日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坐着发呆,一个人开车去了海边的房子,我不放心,就让顾成跟过去。他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唐家那边的婚事我已经推了。心病还需心药医,你是他的心病,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我觉得手软脚软,坐都坐不稳,手搭在沙发的扶手撑着身体才不致于滑下去。

  喉咙发紧,一开口,声音都有点颤:“我想见他……”

  顾成走了过来,说:“夏小姐,我带你去吧。”

  我站起来的时候脚下踉跄了一下,顾成扶了我一把。

  我恍惚地上了车,窗外的建筑物飞快地掠过,越看越头晕。手机一直在响,我头晕得想吐,放任它响。响了几次就停了。

  不知道车开了多久,停下时,我闻到了淡淡的海腥味。

  “夏小姐,到了。”顾成说。

  我想拉开车门,发现拉不开,手心浸了汗,黏黏的几乎握不住门把手。

  顾成帮我打开车门,在前面引路。

  这个地方我来过两次,很多年没有来,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我生日那天晚上,他在这里,在漫天火树银花下,轻轻地在我额前落下一吻,温柔神情地对我说:“我爱你,夏清。”

  他拿下项目那天,一脸欢喜地带我来到这里,那一夜我们极尽缠绵,我在他的爆发中流下了眼泪,他温柔地吻去我脸上的泪水,说:“不要哭,我不想看见你哭。”

  我跟着顾成来到了二楼的房间门口,他拧开门把手,我抬眼,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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