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_黄泉共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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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

  吴灿华的尸体在霍家堡的正门外,挂了三天,相安无事。到了霍芷婚礼前夕,被人用草席一裹,扔在了距霍家堡不远的乱葬岗里。霍英派了人暗中盯着,若是有人找到这地方,悄悄将尸体殓了,就立刻回堡里禀报。

  这之后,接连几天都没有动静,到了昨天,霍芷大婚那晚,终于有人从乱葬岗,捡走了吴灿华的尸体,同时,拿刀抹了那个看守乱葬岗弟子的脖子。

  尸体一早被送到了霍家堡,昨晚散落满地的鞭炮碎屑尚未清扫干净,大早上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阴霾又笼罩了整个霍家堡。

  因为这意味着:一,金蟾教确实还在衡州,虽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来得又是谁,为什么之前迟迟没有动静,偏偏挑了霍芷大婚当晚动手;二,来人极有可能是金蟾教大护法――武遗书。

  武遗书人称破山刀,当年金蟾教入侵时他坐镇岭南,并未与霍家交过手,但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始终如雷贯耳。

  霍英卧病在床,第二次的大堂会是由霍芷主持的。谢敛站在门口听里头争执了半天也没人拿出什么主意,很快就独自一人退了出来。

  经过佛堂时,正看见两辆马车停在外头,下人抗着几大箱的东西正往车上搬。霍福从马车后头绕出来,见了是他忙上前行礼。

  谢敛状若无意道:“霍总管来送东西?”

  霍福顺着他的目光落在那两辆马车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摆手道:“不是,这是罗夫人准备去城南的大佛寺里住一段时间,正招呼下人搬些日用的东西送去。”

  “寺里去?”谢敛略一沉吟,“这是大小姐的意思?”

  “是罗夫人自己的意思。”霍福感慨似的,“自打三个月前堡里出事时,罗夫人就动过这个念头。大小姐的订婚宴是夫人着手准备的,结果出了这种事……那时候事情没查清楚,堡主先禁了夫人三个月的足,命她在佛堂诵经。如今虽还不知道那日酒水里的迷药是谁下的,但多半与金蟾教脱不了干系。正逢大小姐大婚,昨天罗夫人在堡主面前提了要去大佛寺替堡主、少堡主的身体祈福,堡主就答应了。”

  谢敛望了那两大车的行李,又问:“罗夫人准备在寺中住多久?”

  “这就说不好了……”霍福摸着肚子呵呵笑道,“长则半年,短则一月,好在这大佛寺离霍家堡倒也不远。”

  但罗绮到底没有走成,因为下午就传来霍思远病情忽然加重的消息。

  安知灵那日下午正在祠堂替人扫落叶,刚扫了一个上午,才将满地的落叶扫成了一堆。午后太阳正好,她拄着扫帚站在院子里,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

  霍家的祠堂坐落在离后山不远的地方。从大门进去,就是一间供着香火牌位的大殿,院子两边各有两间侧室,其中一间清理出来,专供守祠的下人居住。

  屋子里头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佝偻着背,精神倒是很好,就是耳朵有点背,见她傻愣愣的在院子中间站着,大着嗓门喊她:“扫完了就休息休息。”

  “这叶子怎么办?”安知灵隔了几步远的距离,也大着嗓门问他。

  老头瞅了眼堆成小山的落叶:“堆着吧,一会儿去屋里拿两个地瓜点火烤了。”

  “诶!”安知灵一听喜滋滋的就扔了扫帚,跑到后头的屋子里翻地瓜去了。

  老头走进祠堂转了一圈,出来就看见院子里头那堆叶子已经点了起来:“遮着点烟,别叫外头看见了。”

  安知灵嘟嘟囔囔的:“你这儿大半年也没人过来,遮什么呀。”

  “呦,”老头倒不着恼,反倒乐了一下,“小丫头胆子倒是日渐肥了。”

  安知灵进屋又搬了把小凳子给他,一老一小围着那堆落叶烤地瓜,等看时候差不多了,安知灵听着指挥,找了根木头棍子,从落叶里头把地瓜从里头扒拉出来。在地上滚几圈,上手没那么烫人了,一掰开,里头嫩黄的肉一出来,满院子都是地瓜的香气。

  还没等手上的地瓜凉了,她心急火燎地张开嘴咬了口,瞬间被烫的一蹦三尺高。

  “哈哈哈哈哈……”坐在边上的老头一阵笑,她还来不及张开嘴说话,眼泪汪汪里,就看见大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带着银质面具的男人有些发着愣地瞧着这院子里的一老一少,手上捧着几本薄薄的册子。

  “寄孤来了。”院子里的人熟稔地放下手上的东西站起来。

  董寄孤毕恭毕敬地喊了声:“李叔。”

  “也是好久不见你了。”被唤作李叔的老人看了眼他手上的册子,“要准备入谱牒了是不是?”

  老头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册子:“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取钥匙。”他说着就往屋子里去了,留下烫出了眼泪的安知灵站在院子里头和这不速之客面面相觑。

  “你要喝点水吗?”过了一会儿,才听董寄孤于心不忍地问她。安知灵尴尬地摇摇头,她像要吐舌头,又不太好意思,憋得脸都有点红。

  董寄孤笑了起来,安慰她:“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和霍芷成了亲,除了身上的衣着打扮更讲究了些,看上去和以前倒没有什么不同。安知灵脑子一热,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问:“你入了谱牒,以后是不是就要姓霍了?”

  董寄孤一愣,目光微微黯淡下来。安知灵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霍家人了……”

  这话越抹越黑,好在董寄孤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反倒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

  正逢李叔从屋里取了钥匙出来,他就起身跟着进了东边的屋子。

  安知灵伸手挠了挠头,像是有些懊恼自己笨嘴拙舌。

  她坐下来,又拿手上那根小木棍去拨还带着余温的落叶堆。就是这时候,祠堂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转眼就到了门外。

  一个着弟子服的青年在祠堂外勒了马,飞尘未落,他已飞身跳下马,冲进了祠堂。

  “董堂主可在这儿?”他望着这空荡荡的院落,急匆匆地向安知灵追问董寄孤的去处。

  安知灵还未反应过来,本在殿中的人也已经听见了动静,跟着推门出来。

  “董堂主!”那弟子见了他眼前一亮,“少堡主病危,大小姐急招你回去!”

  董寄孤闻言神情猛地一沉:“怎么回事?”

  “听说刚咳了血昏迷过去,现在大小姐、罗夫人都已经过去了。”

  董寄孤拔腿就要往外走,又想到什么,一回头李叔冲他摆摆手:“放心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准备。”

  “麻烦您了。”董寄孤闻言再不犹豫,匆匆上了外头弟子骑来的马,手上鞭子一扬,转眼就只剩下了一阵滚滚扬尘。

  等他到了霍思远小楼外时,霍芷与罗绮果然都已经在了。

  霍思远屋里好像第一次围站了这么多人,堡里凡是有些资历的大夫都聚在门外,岑源也在屋里。下人们进进出出都是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什么。

  董寄孤进去的时候,霍思远已经醒了,半靠在霍芷怀里,他看上去虚弱得很,连转动一下眼珠子看上去都十分吃力似的,但见了他进来,还是勉力与他笑了笑。

  霍芷眼睛有点发红,罗绮脸上更是泪痕未干。

  他在床榻旁坐下以后,霍思远曲了下手指,董寄孤伸手握了上去。

  “姐姐说,你今日去祠堂入谱牒了?”他低声问道。见董寄孤点头,便有些高兴似的咧嘴笑了笑,“好,这下你我就是真兄弟了。”

  他这话说完,董寄孤只觉得一阵浓重的酸楚冲上了鼻子,面具下的眼睛眨了眨,半晌才怔怔道:“是。”

  “我小你两个月,该叫你哥哥。”霍思远轻笑着问,“你认我吗?”

  董寄孤勉力才依样笑了笑:“我自小在心里就将你当作弟弟。”

  “当真吗?”

  “当真。”

  霍芷闭了闭眼睛,好像这样才能将眼泪忍下去似的,扭过头不想再听。霍思远却笑起来,他微微抬起头望着榻前的人,低声说:“你过来些,我还有话说。”

  董寄孤顺着他往前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了一些。霍思远撑着一口气,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嘴唇翕动,董寄孤忽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那力道太大,以至于指节都有些发白,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霍思远的双手冰凉,仿佛已经麻木了似的,也不喊痛,只那样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才放软了目光。

  “对不起……”他轻声道,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那天下午之后,霍思远清醒了不多长一段时间,又重新陷入了昏迷,此后便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时醒时睡。

  霍芷几乎每日守着他,中间霍英也来过几次,他自那次伤后,苍老了十岁,坐在霍思远床前,当真有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楚,叫人不忍猝视。他从一个霍家小小的马夫,到执掌整个霍家堡,好像什么都有了。但如今,妻儿早逝,儿女离心,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住。

  罗绮跪在佛堂诵经,她已有两日没有闭过眼了。手上的佛珠盘了几匝早已数不清,但若是不继续念下去,好像此生就无以为继。

  黄昏时候下了一场秋雨,在旁伺候的下人挑着灯芯给烛台换了灯油。烛火明明暗暗晃得人一阵眼晕。她扶着案台从蒲团上站起来的时候,腕间的珠串的绳子忽然间崩断了开来,一百零八颗檀木的珠子“哗啦”散了一地。

  她的心口重重地一跳,竟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旁伺候的下人忙弯下身子要捡,就是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丧钟,一声接着一声,传遍了整个霍家堡。

  她像是忽然被人抽光了力气,蓦地委顿在地。

  下人上前来扶她,只听她低声道:“没了……”

  仆妇惶惶道:“夫人说什么?”

  “我说,”素色衣裙的妇人掐着手心,面容悲苦中一丝凄楚,“什么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临时有事,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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