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从头做起_秋水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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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从头做起

  居然叫我去学操桨!要学也让我学学放火铳、看千里镜这些有点难度的吧,操桨划水是纯粹的力气活,那有什么好学的?

  我刚表达了一下想法,胡老三喝道:“你知不知道海船上最重要的规矩是什么?”

  我一呆,“不知道。”

  胡老三眼一瞪,身边那老五已经一个耳光扇到我脸上,我听见掌风,本能地就去刁他手腕,右手抬起来才想起摔他出去胡老三脸上不好看,只好护在脸前,双掌一交,“啪”的一声脆响,我退了一步,瞪了那老五一眼这都是些什么人,你小爷是什么人想打就打的么?

  那老五听见巴掌声,倒没在意是不是打着我了,骂道:“怎么跟三哥说话呢?”

  我一愣,忍着气道:“我不懂,请三哥指点!”

  胡老三的脸沉得跟锅底似的,我有些莫名其妙,老五骂道:“哪来的傻小子?知不知道这船上谁是老大?”

  我抬头看着胡老三,你是老大是吧?回头我问问大师哥去!

  胡老三狠狠盯着我,道:“你听没听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一船有一船的规矩!风浪海盗面前,只能执行一个人的命令!就是大龙头来了,到了这船上也得听我指挥!”

  这回我听明白了,“我听三哥的。”

  “你不用听我的,我跟你说不着你上头有佐领,佐领上头有掌班,我只管指挥掌班!你要不想听,就回那船上去。”

  我这才明白,这里跟军队一样,一级管一级的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要跟人学本事!我刚说过不再以小爷自居,要学东西就从最底层学起!看胡老三咄咄逼人的脸上分明有些嘲笑的意味,我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道:“我知道了,我听五哥指派。”

  胡老三一摆手,“带他出去,教他点儿规矩。”

  老五也姓周,带我出来问我:“小顾是吧?你哪来的?怎么认识的三哥?”

  我既然要从头做起,真实身份就不能提了,道:“我在福州碰见的三哥,答应我出来学点本事,前几天在后面船上,今天才过来。”

  周五道:“怪不得我没见过你。我跟你说,这海船出洋跟打仗一样,上头说什么你听什么,你一个主意我一个主意的,那不全乱套了今儿三哥心情不错,才跟你废这么多话,这要别人,早一脚踹出去了。”

  我“哦”了一声,原来这还是给着我面子呢!这周五倒是好说话的,于是我问他:“海上行船不是靠风帆吗?要那么多桨手干什么?”

  周五告诉我,原来海船的主要动力是海风,但万一遇上海礁冰山什么的,就要扳桨改变方向,更不要说碰上海盗船,进退趋避都得靠桨手了所以二十个桨手分成两班日夜值守,真有事时要一齐上阵他带我举了举石锁,发现我力气够大(我怕吓着他,没敢使出全力来),又跟我简单说了动作要领,点点头道:“三哥眼力真不错。”

  我跟着他下到桨手们所在的底舱,一进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就是一股子咸酸的汗臭扑面而来,熏得我一侧脸,强忍着才没捂住鼻子逃走。周五一拍我肩膀,道:“这是队长老罗,你跟着他这一队。”我眼睛从阳光下乍到暗处,只能看清眼前有个人影,胡乱施了个礼。周五和老罗就商量着给我编排了位置。

  我过了一会儿才让鼻子和眼睛都适应了舱里的环境现在外头风平浪静,其他人都歇着,老罗让我自己划桨练习。从慢到快练完,又让坐我前头的桨手喊着口令,熟悉何时快何时慢别看这活儿看着简单,划了小半个时辰我的膀子就酸了。既然不叫我停下休息,我只好偷偷放缓肌肉,两只手臂轮换着休息,哪知道没过多久,肩膀上就挨了一皮带“你怎么使劲呢?”

  半天操练下来,我两只膀子已酸痛得抬不起来。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另一队当班,我和另外几人被派去扛药材到甲板上晾晒整条船上一共三四十人,操桨手占了一半,多半是新来的人,除了当班之外还负责船上各种杂活我倒是不怕卖力气,可是两只臂膀昨天累得狠了,一动就疼,几十斤的药材包要拎起来扛到背上,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身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精瘦汉子的看着我道:“膀子抬不起来了吧?”我点了点头,他拎起一包放在我背上。自己又扛起一包,我俩一道上去。那上甲板的梯子只容一人通过,六七个人拥在一起,总要排一会儿才上得去;加上放下药材包下来的人,梯子上下都等着人,实实窝工费力。

  我灵机一动,到了甲板上道:“大伙停下,这么干太窝工,咱们分分工吧四个人往上背,两个在舱下给往肩上搁,一个在甲板上帮着卸省得都堵到梯子这儿。”几个人纷纷叫好,于是分了工,大家轮着来,速度登时快多了。

  扛几趟别人还能换换工种,我胳膊抬不起来,索性就一直往上扛,他们一次只能扛一包,我一次扛两包也不觉什么。很快几个人便打成一片,说说笑笑地不到一个时辰活就干完了。

  大伙儿见我力气大,自然而然以我为首。那精瘦汉子叫孙海,知道我膀子酸疼,说开始几天都是这样,还帮我捏了半天。也有人替我抱屈,说他们上船前受训时练半个时辰都会歇会儿,不像老罗练我练这么狠。孙海瞪了那小伙子一眼,赶紧岔开话题。

  吃完午饭又是我们当班,老罗继续操练我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他,一会儿都不许我歇着,有点儿不对皮带就直抽下来。

  皮带第三次抽向我身上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挡住道:“队长,您跟我说话我听得懂,不用拿皮带说话。”老罗一愣,道:“你听得懂是吧?好,你起立,出来,朝前走,停下,手放到脑袋后边。”

  我奉命停下的时候已经面对着舱壁的一角,然后就听见皮带的风声朝后背呼啸而下。我心头火起,老子不跟你计较,你还登鼻子上脸了?我虽被逼在墙角,身形一矮,已斜蹿到老罗背后。老罗骂了一句,挥着皮带直追过来。我不还手已经算对得起他,岂能被他打着?就在这底舱闪展腾挪,老罗一下也打不到我身上。

  身边众桨手见老罗追我追的狼狈,嘻笑喝彩着看热闹;老罗越发恼羞成怒,孙海在一边劝也劝不住,哄闹声中忽觉眼前一暗,就听一声断喝:“住手!”竟是胡天雕听见声音下来了。我一见他的面,登时知道闹大了,赶紧停下脚步。老罗一抬头,手中皮带抖了抖,叫声“三爷”,舱中立时鸦雀无声。

  胡天雕道:“把你们五爷找来!”门外上下传消息的水手答应一声,不一刻周五一头大汗地跑了下来,胡天雕冷冷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五想来已听那水手说了经过,下来就骂老罗:“混帐东西!你怎么搞得?”老罗拿皮带一指我:“这新来的小子不服管。”周五道:“他不服管,你弄出去单管他,在这里搞得乱七八糟,这是干活呢吗?这要是有点事,你吃不了兜着走!”骂完了回头跟胡天雕道:“是属下管教不严!愿领三爷的责罚!”

  胡天雕“哼”了一声,道:“怎么责罚?”周五一抹头上冷汗,道:“属下失职,该罚一个月的钱粮。”胡天雕点点头,周五接着道:“至于他们,刚才属下不在这儿,得先问问。”说着向我们喝道:“老罗,你上来;你们两个,把这姓顾的小子绑到外头桅杆上去。其他人继续干活。”

  我看了胡天雕一眼,想想昨天说过的话,啥也没说,让人把我绑了出去。不一刻周五和老罗过来问我还能有我申辩的机会,我忙道:“是他一直看我不顺眼,一口气不许歇得让我练,还老拿皮带抽我,我回了句嘴,就让我站到墙角要打我。”

  老罗看胡天雕在一边,急忙辩解:“这小子昨天一来就捂鼻子皱眉头的满脸不乐意,一边练还一边偷懒,能不打他吗?”我这才明白,敢情我昨天下舱时两眼一抹黑,人家可把我嫌脏嫌臭的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不过后半句我可不服了:“我不是偷懒,一练一个多时辰,我的膀子实在是酸得动不了,才会,”

  周五道:“累极了你跟队长说没说过需要歇会儿?”我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昨儿您不是说上头说什么让我听什么吗?我今儿才说一句,就招来一顿打,我哪儿敢随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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