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两个人的风景_东晋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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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两个人的风景

  夜色已深。

  王凝之摇着扇子走在前头,瞧了瞧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心情舒畅。

  拨了拨手上的白玉扳指,这是左连阳送给自己的,至于其他人送的那些,都在后头徐有福带着人拎着呢。

  “有福啊,那几个出门着急,没带好东西的,不是说过两日送来吗?到时候按老规矩办。”

  徐有福笑呵呵地跟在后头,点头答应,“公子放心,还是老规矩,送来的收下,不送来的上门去要。”

  “没错,”王凝之点头,“大家都是谦谦君子,当然要说话算话了,我们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形象,可不能让我的好兄弟们被人家戳着脊梁骨说什么言而无信。”

  进了院子,瞧见灯已经亮了,绿枝也在门口晃悠着点走廊上的灯,王凝之一个眼神,徐有福便点点头,打算带上东西先溜,结果绿枝这个眼尖的,一扭头看见,就走上来,“公子,您回来了。”

  王凝之‘嗯’了一声,“你们用过晚餐没?”

  绿枝笑了起来,“我们在师公家里用过了,给您准备了茶水,解解酒。”

  进了屋子,谢道韫就坐在桌前,王凝之凑过去一瞧,这是在给‘青青草原历险记’上色呢。

  瞧着那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羊,被涂上了各种颜色的羊角,王凝之点点头,“夫人当真是蕙质兰心啊,我就这么随便一提,你真的能做出来这些,这可比我刚画出来的好看多了。”

  谢道韫笑了笑,“我有什么法子,上次涂了一副,小妹就说特别喜欢,这就从一桩子买卖,变成个长久事儿了。”

  王凝之‘哈哈’笑了起来,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很是豪迈地说道:“夫人,今儿有几个人都送了我不错的礼物,还说过两日给我们拿些南边的珠子来,到时候给你做一串手链儿,你觉得好不好?”

  谢道韫没好气地扫了一眼,“你不会又敲诈大家了吧?”

  “天地良心啊,夫人,我真没有,”王凝之十分严肃地回答,“这都是大家感情好,我一过去,就一股脑地非要给我,推都推不掉,有时候,人缘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是,”谢道韫皮笑肉不笑,“王二公子威名在外,大家又很熟悉你的行事作风,这时候不主动奉上,等你去要的时候,那就不是这点儿东西能混过去的了。”

  “上次我还瞧见你那书房里头,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除了你自己弄得,剩下的估计都是大家给你的吧,二公子财大气粗,你那书房,都快变成库房了。”

  王凝之略显尴尬,干笑了两声,“夫人别这么见外,我的就是你的,这是咱们的库房。”

  “哟,这就给自己拉拢同盟了么?”谢道韫眨眨眼,“是怕爹娘查问起来,想让我给你挡在前头?”

  “嗨,你这话说的,咱家一向都是女主外,女主内的嘛,面对家里的困难,你当然是要迎头而上了。”王凝之走到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十分温柔地说道。

  开玩笑,外头的还好说,家里的当然要让谢道韫来抗了,她一句话,爹娘都会听,要是换成自己,那又是一顿板子。

  “好啦,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明儿我要回家去看看娘亲,你陪我一起去。”谢道韫拍掉他的手。

  “没问题,夫人有需要,为夫那是义不容辞的。”

  “身上一股酒味,臭死了,快去洗洗,我还要涂完这些才行。”

  王凝之点点头,又说道,“不行的话,咱们就让匠人们来弄这些好了,徐婉她们最近也打算把生意再弄得大一点,你觉得行不?”

  谢道韫想了想,回答,“我最近也在想这个,但是有个问题,就是这种图画,毕竟过于简单,如果放出去的话,市面上估计会有很多抄袭之作,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王凝之皱了皱眉,“不错,这些和名家山水不同,稍微有些绘画底子的,都能临摹,这样吧,我再想想,有个好主意的时候,再来研究。”

  ……

  夜色浓重。

  城外的山路上,王涣之靠在一棵大树旁边,手里捏着一张纸,看过一次又一次,最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叠好了,放在信封里,藏进胸口里。

  身边的小厮递过来干粮,问道:“三公子,你去车里头休息会儿吧,天亮了咱们也就到了,这一路上奔波,累坏了吧。”

  王涣之咬了一口饼子,喝了口水,摇摇头,脸上虽然有些疲惫之色,眼神却很是明亮,望了望天边的月亮,说道:“我一直都在车里,闷得慌,这会儿外头坐坐,你叫大家先睡会儿,这就要到了,咱们天亮了再走。”

  “这回您在江州论学,胜过那么多学子,连豫章出来的阮氏子弟都比不过您,大公子还来信夸奖,我还听说二公子也回来了,这次家里肯定会给您来一场庆功宴,到时候再去江州书院学上几年,说不准能比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强呢。”

  王涣之嘴角露出个微笑来,轻轻摇头,“我志不在此,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次我回来,我不打算再去江州了。”

  “啊?”

  “我要去钱塘,万松书院读书。”

  小厮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您以前都不想去钱塘啊,说要找个非王家的书院,而且这次在江州论学,和张俞也有些矛盾,那地方可是他们张家的地盘。”

  “没关系,二哥能在钱塘混得开,我一样可以,”王涣之淡淡笑着,“而且,钱塘有我想见的人,做的事,总是要去的。”

  ……

  阳光洒落大地,将这个世界重新点亮。

  推开窗,王凝之哈了一口气,抖了抖,又将窗户关上,回头:“令姜,多穿点儿,今儿已经有些冷了。”

  谢道韫端坐在案几后,已经将早点用完,撇撇嘴,“早知道了,都这个时辰了,你才起来,要是靠你提醒,怕是我们都要冻死了。”

  谷柙/span说着话,把手里的盘子递给绿枝,绿枝带着笑,接过出了门,而王凝之则嘟着嘴,很是不满:“那你怎么不跟我讲一声?”

  “怕是冬日里的寒风都不能让你这个懒虫精神起来,这点儿风最多就是给你提提神,”谢道韫站了起来,嘴上说着无所谓,还是把桌上的茶水往前推了推,“喏,喝口热茶就暖和了。”

  银狐皮子大衣披上,王凝之踏出屋子来,瞧着已经有些落霜的树枝,吩咐一声:“有福,去把咱们从京城买来的那些厚实大衣和毯子也带上,去了给丈人和外姑,还有家里爹娘的,师公的,都准备上了吗?”

  徐有福答应着,说道:“公子放心,刚回来我就都分好了,就等着您吩咐,就可以给拿过去了。”

  “好。”王凝之满意地点点头,刚要抬腿,谢道韫却站在门口,叫住了自己。

  “夫君,家里别的长辈呢?王家的长辈应该很多吧?若是不给他们分……”

  王凝之摆摆手,又走过去两步,牵起她的手,“不用管他们,若是都要分,那还得了?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能给家里人准备些就不错了,谁还管那么多?”

  谢道韫笑了笑,顺着他往外头走,“你倒是说的轻巧,我可没见过哪个自私自利的人会给家里的仆役们都准备些小礼物。”

  “唉,”王凝之故意挤眉弄眼,“这都是有恩之人啊,我小时候每次想溜出去,不都是靠着大家帮忙掩护么,总是要懂得感恩的。”

  “好,我夫君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谢道韫给他紧了紧衣领,“天气是渐渐冷了,希望大侄儿可以早些来这世上,还能瞧瞧今年的花。”

  “这小子懒得不行,到现在都不肯来,估计也是个散漫的性子,到时候肯定会被大哥狠狠教育。”王凝之耸耸肩,畅想着,却被狠狠拧了一把,不由得委屈巴巴。

  谢道韫横了一眼,“大哥和大嫂都是认真的人,孩子必然也是像他们一样,用不着人操心的那种,你以为都像你似的?”

  本来是打算借机教育一下丈夫,让他不要再那么懒散的,毕竟自从离开京城,丈夫就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恢复了往日里那种贪玩好嘴的样子,虽然和之前在京城忧心忡忡,强颜欢笑的样子比起来,谢道韫更喜欢现在这个样子,但一想到自己已经嫁过来这么久了,居然还是不能让丈夫变得勤快些,便觉得改造丈夫的工程,任重而道远。

  做个清贵公子,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这当然是好事儿,但这么懒散,着实令人恼火,多少也该做些学问才是,一来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二来也能显得自己嫁过来,对丈夫是有些帮助的。

  更让人恼火的就是,因为丈夫的这种懒散,搞得自己现在也过的随意了很多,上次居然在大上午的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这哪儿行?

  但是,王凝之的回答,就让谢道韫瞬间打消了利用还未出世的侄儿来教育他。

  “没事儿,我虽然懒一些,但你勤快啊,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肯定会像你一样的,不用担心。”

  王凝之一脸的真挚,让谢道韫非常无奈,又掐了他一把,低声,“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别瞎说。”

  虽然是最熟悉的地方,但大半年没回来,尤其是如今不再是个姑娘,而是已经为人妻子,谢道韫也对这小小的山阴城很是喜爱,两人便不坐马车,而是慢慢踱着步子往前。

  一路走来,瞧着这眼前的一切,听着丈夫在耳边絮絮叨叨,谢道韫虽然脸上不见神色,但嘴角还是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确实就如自己婚前所想,幸福又惬意。

  城里的几家铺子,还是那老旧的家当,但里头飘出来的香味儿却依然令人着迷;青石板路还是高低不平,走起来却觉得妙趣横生;钻入鼻尖的花香里混着些泥土的气息,这才是人间应该有的样子。

  走上前一步,轻轻挽住丈夫的手臂,谢道韫突然发现,自己和丈夫都是会稽长大的,可从始至终,都没有一起在这里慢慢走一次,一个人眼中的风景,和两个人的风景,恐怕也会有些不同吧?

  似乎感受到妻子的心意,王凝之也淡淡笑着,脚步渐渐放慢了些。

  阳光落在他们二人的肩头,就如这清晨一般明朗温润,宛如一副画中景象。

  仆役们都很懂事地落后几步,不打扰主子的时刻。

  不过——

  眼巴巴地看着前头两个人随意信步,走在山阴城这熟悉的世界中,浪漫而轻松,跟在后边的谢玄脸都快拧成个包子了。

  虽然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大姐,一个是姐夫,而且大家都是在这儿长大的,但对于谢玄来说,属实是不能理解到他们心意的。

  自己这几天,过得很不舒服,自从大姐回来了,谢玄的快乐小日子也就结束了,首先,大姐刚一到家,还不是谢家,就派人来把自己给绑了过去。

  在被绑的过程中,谢玄还是努力抗争了的,但二姐亲自监督,就算是平日里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个兄弟,那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然后,在四仰八叉地被吊在架子上大半天之后,才算是见到了大姐,可见到了,也没给自己个好脸色,好说歹说才把自己放下来吃了个饭,结果就这一顿饭,又出了问题,在跟姐夫沟通了自己的伟大计划之后,姐夫前脚还信誓旦旦地要给自己写个行动纲领,到了第二天就转脸不认人了。

  就为了几坛子酒,又是被严刑拷打了一顿,最终迎来了考试环节。

  本来是打算写个差不多的文章,来让大姐放心的,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越写越飘,越写越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结果就是抄了一天的论语。

  好不容易算是逃过这一劫,刚打算找个机会溜走,大姐就让人把自己提溜出来,要一起回家。

  回家,当然是愿意回家的,王家真是太恐怖了,尤其是有了大姐以后的王家,谢玄已经下定决心,以后轻易不登王家的大门了。

  还是自己家里头好,但那是在大姐不在的时候啊,现在这两口子要一起去谢家,那岂不是说,这次变成自己单独受罪了?

  在王家的时候,还有好兄弟王献之一块顶着,虽然这个好兄弟很多时候都不靠谱,但多少也能对自己饱含感情,再加上王五哥扛在前头,自己也算是能混一混。

  可回了谢家。

  徒叹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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