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92节_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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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92节

  谢叔南道,“我看她都推辞不收。”

  谢仲宣笑道,“因为云妹妹聪明,知道我送的不单单是香囊,还有别的。”

  “啊?”谢叔南一愣,挠了下脸颊,“不就是香囊么,还有什么?”

  谢仲宣桃花眸笑意愈发深浓,用洛阳调吟道,“人生三大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又抬手拍了拍谢叔南的肩膀,微微一笑,“三郎觉得是哪种。”

  谢叔南有些发懵,谢仲宣收回手,迈着步子回了院落。

  谢叔南站在三月微寒的春风里,半晌才晃过神来。

  等意识到什么,他如遭雷劈,整个人呆住。

  ……

  同样呆住的还有拆开香囊的云黛,她跌坐在榻边,手中那写满清隽墨字的花笺落在纤细的手指间。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是《郑风·出其东门》,一首男子表达所爱的情诗。

  字迹劲瘦灵动,正是谢仲宣的笔迹,这些年云黛从他那里借阅过不少书籍典册,也看过他的批注文章,不会认错他的字。

  他竟然送了这样一首诗给她。

  先前吹笛吹这支曲子,可以说是因为这支笛曲较为流传较广,曲调悠扬悦耳,老少皆宜,可专门送这样一首诗——

  云黛坐在榻边,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又一点一点变冷,脑子都被冻住一般,一遍遍地回响着:为何会这样,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

  从大哥哥到二哥哥,她视如兄长的儿郎,却并未将她当做妹妹。

  错了,全都错了,从跟大哥哥搅合在一起,一切就变得奇怪起来,仿佛失控般,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应该是恭敬友善的兄妹,大家各有各的归宿,而不是像一团乱麻般扯不断理不清。

  不知在榻边枯坐了多久,窗外日头西斜,光线转暗。

  琥珀见自家姑娘泥塑般无知无觉,担忧不已,小心翼翼走上前轻唤了一句,“姑娘……”

  云黛如梦初醒般,眼中渐渐聚起亮光,她遽然站起身来。

  琥珀吓了一跳,“姑娘!”

  云黛仿若未闻,一把握住那香囊和写着情诗的花笺,转身就往外跑去。

  不能再错下去了,一切都该回归正轨才是。

  二哥哥点了探花郎,正是春风得意前程似锦之时,他合该好好当官,娶一位心意相通、知书达理的长安贵女,夫妻恩爱,封侯拜相,青史留名,怎能因为这乱七八糟的儿女私情所拖累。

  她的步子很快,顾不上那些礼仪规矩,只一味地疾步走着,甚至都没注意到月亮门后那道本欲上前打招呼的修长身影。

  等匆匆赶到谢仲宣的院子时,云黛已是气喘吁吁,院内奴仆见着她过来,连忙请安,“姑娘万福。”

  云黛左右看着,瞧见长随文墨,问道,“你主子呢?”

  文墨见云姑娘这时过来,还这副仓皇模样,心头疑惑,嘴上连忙答道,“二爷在后头的竹林布棋。”

  云黛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说罢,她掀起裙摆,径直往院落后头的竹林走去。

  谢仲宣性情风雅,极好竹,院后空地移植了一小片竹林,正好连接一段风雨廊庑,又另设石桌石凳,下棋抚琴皆宜。

  云黛走到廊下,隔着一段距离就见到谢仲宣坐在石桌旁,左右手各执黑白棋子,自己与自己下棋。

  听到脚步声,他落下黑棋。

  等脚步声愈发近了,他抬眼看向廊下之人,施施然落下白子,语调是无事发生般的温和,“云妹妹怎么来了?”

  云黛眉眼凝重,掐紧指尖,几欲将那香囊捏破。

  稍定心神,她将香囊放在石桌上,故作平静的声线里终是泄了丝颤音,“二哥哥落了东西,我特来归还。”

  谢仲宣垂下眼,扫过那捏得皱巴巴的花笺和香囊,眼波微动,“我原以为云妹妹看到后,会先躲着我,或是要过上好些时日才会来寻我。没想到妹妹比我想象中的……”

  他停顿一瞬,意味深长地看向她,“更加干脆。”

  云黛只觉胸口抑塞,又觉可笑,若是在遇上谢伯缙之前收到这香囊与情诗,她定是慌张无措,能躲就躲的。可谢伯缙用行动告诉她,躲没用的,该断则断,优柔寡断反受其害。

  “二哥哥送错人了。”

  不像面对谢伯缙时心虚,她心思澄明,极为坦荡,“我只当你是哥哥,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谢仲宣静静看向她,身后是霞光漫天,他清俊的脸庞在变幻的光线时忽明忽暗,轻飘飘问,“妹妹心里有人了么?”

  云黛脸色一变,手指攥紧,轻声辩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哥哥只是哥哥。”

  谢仲宣还是笑,笑意却有些冷,“这很重要。”

  他走上前,这时云黛才发现二哥哥一个冬日好像又窜了个,并不比大哥哥矮多少,只是他不比大哥哥常年练武,身形略显单薄,才没大哥哥那般强烈的压迫感。

  她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帘,缓缓道,“无论我是否心有所属,那人也永不会是二哥哥。”

  到底不想闹得太僵,她又不是专门来与他兄妹决裂的,于是轻声劝道,“二哥哥一向聪明多谋,善解人心,你应当明白有些事无法强求。正如这诗所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二哥哥很好,却匪我思存。”

  她朝谢仲宣敛衽肃拜,语调平和且庄重,“时辰不早了,妹妹不便打扰,拜别二哥哥。”

  到底不敢看他的神色,她行完礼,一如来时那般,提着裙摆匆匆跑开。

  匪我思存,并非她心里想的那个人么。

  谢仲宣脸色晦暗不明,伸手捻起那花笺。

  须臾,他眉心轻动,将花笺放下,直起身子看向竹叶掩映的白墙,扬声道——

  “既然来了,就别躲了。”

  第71章是不是谢伯缙逼迫你

  竹影一晃,一道清瘦的朱红身影从那堵白墙后缓缓而出。

  不是旁人,正是谢叔南。

  谢仲宣半点都不惊讶,只懒懒看着面前愤怒的少年,“你都听见了?”

  这轻飘飘的语气像是点燃爆竹的火星,谢叔南只觉一股怒气突突直往脑袋涌去,三步并作两步,他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谢仲宣的衣领,握紧拳头就要砸下去。

  谢仲宣也不去挡,只坦坦荡荡盯着他,漆黑的眼眸一片宁静,宛若夜色下的海。

  “怎么,三郎还想朝我动手?”

  “……”

  谢叔南举在空气中的拳头僵在空中,清俊的脸庞涨得通红。

  俩人视线胶着,最后谢叔南颓败地放下拳头,攥着谢仲宣衣领的手却没松开,眸中喷着火气,咬牙切齿,“二哥,你怎能如此……如此……”

  见他气得寻不到词般,谢仲宣轻笑,“你是想说我无耻?”

  谢叔南面色僵硬,碎嘴的人难得语塞。

  谢仲宣抬起手,将那只攥着衣襟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慢条斯理道,“三郎这般生气,是因为我不该对云妹妹示爱,还是因为——”

  他稍作停顿,洞若观火的目光直视着谢叔南,“你在嫉妒。”

  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谢叔南瞬间炸了起来,“胡说,我才不是!”

  “不是在嫉妒我对云妹妹示爱么?”

  谢仲宣薄唇翘起,“三郎也长大了,知道藏着心事了。不过你打算藏多久?还是一直瞒下去。”

  闻言,谢叔南顿时感觉自己是只道行浅薄的妖,而自家二哥是面照妖镜,轻而易举就将他的底细瞧得一清二楚。再想到方才云妹妹拒绝二哥的场面,他心思沉了沉,抱着豁出去的念头,抬起下巴道,“是又怎么样,二哥都能喜欢云妹妹,我为何不可以?云妹妹又不单是你一人的妹妹。”

  “没有说不可以。只是你不必这般愤怒,甚至还目无兄长,想要举拳向我。”谢仲宣神色冰冷的乜了他一眼。

  谢叔南自知理亏,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服软道歉,于是闷声道,“方才我是一时冲动,再说了我不是没动手嘛。”

  谢仲宣不语,弯腰拾起桌上的香囊和花笺。

  谢叔南见到这些东西,忍不住阴阳怪气,“二哥的书倒是没白读,这些情情爱爱的诗句信手拈来,弟弟可比不得。不过云妹妹方才也把话说得清楚了,她只当你是兄长,我劝二哥以后还是断了那不该有的念想,与云妹妹以礼相待。”

  谢仲宣本就心头郁郁,听到谢叔南这酸话,不由冷哼一声,“起码我敢表明心意,不像某人,只能躲在暗处听墙根。”

  谢叔南一噎,哼哧哼哧气了好半晌,才反击道,“表明了又如何,还不是被云妹妹给拒了。”

  谢仲宣慢悠悠抬眼,“你又怎知她不会拒了你?”

  谢叔南被戳中顾虑,面皮一阵红一阵白,磨了磨后槽牙,“不会的,我和云妹妹自小相处,比你们的感情都要深厚。而且二哥怕是还不知道,母亲早已知晓我对云妹妹的情意,她还答应我,会将云妹妹嫁给我!”

  说到这他眼角眉梢染上三分得意洋洋,“等我们回陇西了,我就求母亲做主,给我们办婚宴。到时候二哥可千万要来喝杯喜酒。”

  早在前几次谢叔南险些说漏嘴的情况下,谢仲宣便猜到母亲肯定与三郎承诺了什么,如今亲耳听到他提起婚事,他并无惊讶,反倒从容地看了眼面前翘尾巴的蠢弟弟,“母亲知晓你心意便答应了你,那你怎知母亲知晓我的心意后,不会支持我?手心手背皆是肉,都是她的亲子,她平日一些小事偏疼你也就罢了,婚姻大事,便是她心有偏向,还得父亲那边点头……你觉得父亲更放心将云妹妹交给我,还是交给你?”

  论起辩论,谢仲宣无疑是三兄弟中的佼佼者。

  从前他只是不愿与弟弟计较,能让就让,但如今这小子犯到他跟前,就别怪他这个当兄长嘴上不留情。

  果不其然,一提到晋国公,谢叔南的气势就没有开始那样足了——他没考上功名,性子又顽劣浮躁,从小到大被父亲教训得最多,与满腹经纶又温柔和气的二哥相比,若真要给云妹妹挑个夫家,他也觉得二哥比较好。可云妹妹连这般出色的二哥都不喜欢,更别说自己这样的了……

  谢叔南整个人都丧气起来,耷拉着脑袋活像是病猴儿。

  谢仲宣淡淡看他一眼,“天色也暗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谢叔南恹恹的噢了声,挪步刚要走开,忽的又想起什么,扭头问谢仲宣,“二哥,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云妹妹拒绝了你,你就这样算了?”

  “不然呢?”

  谢仲宣回望着他,嘴角轻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语气风轻云淡,“她心里的人不是我,我又何必纠缠?真要死缠烂打苦苦追求,弄得两厢尴尬,没得最后连兄妹都没得做,何苦来哉?”

  谢叔南觉着这话有道理,但又觉得谢仲宣这也太容易释怀了,蹙眉咕哝道,“这样看来,二哥也没多喜欢云妹妹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不若将心思放在别处。”

  谢仲宣走到谢叔南身边,脚步稍停,半是安慰又半是劝勉的喟叹,“情场既已失意,那官场务必要得意起来,人生在世,总得占一头。”

  说完这话,他擦肩而过,徐徐沿着廊庑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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