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妩 第23节_美人娇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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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妩 第23节

  “啊?不会无聊么。”

  “不会呀,难得有空能和父亲兄长下下棋,和嫂子说说话,还能陪安姐儿和寿哥儿一起玩。”李妩轻声说着,心里又不禁去想,若她和楚明诚和离,回到娘家之后便是这样的日子吧?

  若是一直这般,的确挺无聊。自己还得好好考虑一下,和离后该何去何从,日后生活又是怎么个章程。

  种种烦心事萦绕脑海中,李妩眼底都不禁流露出些许疲色。

  她以为她将情绪掩饰得很好,然而晚饭过后,李太傅叫住她:“阿妩,陪爹下盘棋。”

  虽然李妩现下只想回到玉照堂,躺在床上静心想想和离之事,但父亲都发话了,她只得强打起精神:“好。”

  灯火幢幢,前往书房外栽种的一片翠竹倒影在窗纸上,竹影绰约。

  父女俩围着黑白棋盘对坐,两厢安静良久,李太傅落下一子:“阿妩,你又输了。”

  这是第三局了。

  “父亲棋艺精湛,女儿甘拜下风。”李妩捻起那圆润温凉的棋子,一枚枚放回棋盒。

  李太傅捋着长须,看着女儿:“你输,不是因为你棋艺不精,是你的心静不下来。”

  握着棋子的手一顿,李妩垂下眼,沉默不语。

  李太傅道:“是记挂着彦之?”

  李妩抿唇,低低嗯了声。

  “不必担心,好儿郎便是要四处闯荡,何况平阳距长安不算远。”李太傅安慰道。

  李妩心下失笑,若真是因为这个,她何必忧心。

  沉吟许久,她轻唤了声:“父亲。”

  抬起头,那双澄澈乌眸定定看着李太傅:“陛下他…他待你还与从前那般敬重么?”

  陡然听女儿提到陛下,李太傅神色微变,正色看她:“陛下宅心仁厚,知道我与你长兄曾经受得罪过,很是自责,是以对我们李家上下格外厚待。”

  本来他还想说,若不是看在李家的颜面上,站错队的楚国公府早就和其他公侯朝臣一起被清算了,哪能像现在这般安然无恙。

  但顾及到女儿与陛下曾经是那样的关系,怕叫女儿误解,他便没提这一茬,只拧眉看着她:“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妩怔了怔,而后挤出一抹笑:“随口问问。”

  实则方才有那么一瞬,她想请父亲帮忙,替她解了现下的困境。转念一想,许太后作为皇帝生母都无法劝住那疯子,何况自己父亲不过是个臣工。

  若因自己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男女□□牵连了全家老小,反倒得不偿失。

  “父亲,女儿累了,想先回房歇息。”

  “时辰是不早了。”李太傅看着女儿疲惫的脸,思忖片刻,缓声道:“阿妩,若是你婆母再寻你不痛快,就让你两位兄长登门拜访楚国公。他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何约束妻房。”

  李妩微愣,触及老父亲关怀的目光,既好笑又触动,忍了忍那莫名涌上的泪意,她笑道:“父亲别担心,女儿真的是因为累了,才有些心不在焉,与婆母无关。再说了,彦之一直是向着我这边的,婆母说我,他会替我驳回去。”

  “那就好。”李太傅颔首道:“彦之虽说资质平平,但胜在踏实稳重,待你体贴。至于其他……小事的话,能忍则忍,若实在忍不了就回家来,我与你兄长自会替你撑腰。”

  再没有比一个硬气娘家能叫出嫁女更安心的了,李妩露出今夜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像回到十三四岁无忧无虑时:“爹爹,我知道了。”又屈膝行礼:“阿妩先回房休息,爹爹也早些歇息。”

  李太傅已许久没听到女儿喊自己爹爹,好似自打出嫁后,称谓就改为更为稳重的“父亲”。在棋盘前愣怔片刻,他舒展眉眼,轻笑:“这小丫头。”

  在娘家的日子轻松自在,不用晨昏定省,不用被婆母挑三拣四,也不用喝那些稀奇古怪的补药,每日睡到自然醒,厨房里做的菜都是她爱吃的,闲着无事还能逗逗寿哥儿和安姐儿。

  看着俩孩子蹦蹦跳跳的机灵劲儿,李妩忍不住想,或许跟哪个男人成婚都不打紧,有个孩子贴着心肝儿,往后的日子就足够变得充实忙碌。

  若她能与楚明诚有个孩子……

  她轻晃脑袋,现下这个情况,没有孩子简直是万幸,不然和离之后孩子的归属又是个头疼的大问题。

  想到楚明诚,李妩一颗心又变得沉重。

  明日便是七天之约的最后一日,如若楚明诚明日真的回来了,自己该如何与他开口?

  真到这一刻,她开始期盼时间能慢一些,或者他的差事能多忙上两日……

  就在思绪纷乱之际,音书满脸欢喜地走上前:“主子,世子爷回来了!他派刘顺儿来传口信,说是在春蔼堂给夫人请完安后,便来接你归家,叫咱们先收拾箱笼呢!”

  李妩怔在原佚?地,双耳嗡鸣不休。

  他……这就回来了?

  第21章

  落日已尽,暮霭渐合,李府下人点起灯笼,却迟迟未见楚国公府前来相迎的马车。

  崔氏安抚李妩:“彦之才将回来,许是府里有事绊住了。我看坊门也快关了,不若今日再在家里住一晚,明日再说?”

  姑嫂俩心知肚明,他能有何事绊住,八成是赵氏拦着不让来——

  世间像赵氏这般的婆母并不少,儿子没娶媳妇爱催,儿子娶到媳妇又嫌这嫌那,总觉得旁人家的女儿是与自己抢儿子的仇敌,明明同为女人,却恨不得媳妇做牛做马伺候着一家老小,还不许有半句怨言。

  每每想到小姑子的婚姻,崔氏心下总是唏嘘不已。

  犹记她初登李府,小姑子一袭竹月色夏衫,姿态慵懒地倚着碧荷开遍的凉亭,一截雪白皓腕悠悠朝栏杆外伸去,饶有兴致喂着池中的鱼儿。

  “那是我小女儿,阿妩。”李夫人隔着池塘介绍,又朝那凉亭喊:“阿妩,快来见客。”

  亭中之人听得唤声,缓缓抬眸,恰好一缕清风拂过,荷叶连绵成波,豆蔻少女额发轻乱,露出一双新月似的眉,再往下那双灵润乌眸浅浅弯起,软声应道:“欸,这就来。”

  崔氏至今还记得那时的感觉,就好似池里芙蕖成了精灵,正踏风踩月袅袅而来,夏日燥热被她驱散,耳目顿感清灵,又如吃了一碗冰块湃过的荔枝冻,甜丝丝,凉沁沁,心旷神怡。

  她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气质清雅的小姑娘,后来又打心眼觉得,唯有太子那等龙章凤姿的人物才能配上自家小姑子。

  每回见着俩人站在一块儿,画一般赏心悦目,饭都能多吃两碗——

  谁能想到,仙子般风雅的小姑子,最后花落楚国公府,嫁了个平庸颟顸之辈。

  也不是说楚明诚不好,只是与太子相较,落差太大,何况还摊上个难缠婆母……

  崔氏轻叹口气,再看李妩魂不守舍的模样,又唤了声:“阿妩,你听到了么?”

  李妩回神,面上挤出一抹浅笑:“他既已经回府,我也该回去了,省得多生是非。”

  得知楚明诚回来那一刻,她就心慌得厉害,总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尽管和离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事。

  冷静下来再想,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区别?

  见小姑子打定主意回国公府,崔氏也不好拦着,趁着坊门还未关,忙命人去套马车。暮色沉沉,倦鸟归林,长安街市也逐渐清冷安静下来。

  李府马车到达国公府时,天边最后一抹凝紫霞光也被黑暗吞没,公府门前两盏灯笼亮着黄澄澄的光,风一吹,光影轻晃。

  见着是世子妃回来了,门房忙不迭上前:“恭迎世子妃回府。”

  李妩在婢女搀扶下缓步下了马车,待双脚站定,淡淡问道:“可知世子爷这会儿在哪?”

  门房答道:“世子爷回院里换了身衣衫,便往春蔼堂与夫人请安了。”

  稍顿,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应当是在夫人院里用饭吧。”

  李妩想来也是,于是边往府里去,边吩咐身后丫鬟:“素筝,你带着行李先回栖梧院。音书,你随我去春蔼堂。”

  两婢异口同声应了声。

  也不知是李妩心里悬着事,还是又要与赵氏同席用饭,越往春蔼堂走,李妩胸间越是闷堵得慌,眼皮也不安直跳。

  离春蔼堂还有一段路时,那份快要喘不上气的闷堵叫她停住步子。

  “主子?”提着灯笼的音书疑惑看她。

  李妩看向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院子,深深吸了两口气,才道:“无事,走吧。”

  音书觑着她的脸色,心头担忧,也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照着青石板路:“主子,慢些。”

  待主仆俩走到春蔼堂门前,却见迎面几道身影匆匆忙忙走来。

  李妩停步,定睛再看,那几人都是熟面孔,一位是赵氏身旁的晚秋嬷嬷,另一位是常来府上请脉的松鹤堂陈大夫,他身后站着个背着药箱的小童儿。

  两拨人在院门撞了个正着,灯笼光在面前一晃,看清李妩之后,晚秋嬷嬷霎时见了鬼般:“世子妃!您…您如何回来了?”

  “这问的什么话,我不该回来?”李妩蹙眉,又瞥过神色略慌的陈大夫:“府上是谁病了,这么晚还请大夫。”

  晚秋嬷嬷磕磕巴巴:“这…这……”

  陈大夫察觉到情况不对,悻悻道:“是、是世子爷身体抱恙,老夫已开过药方,照着方子吃上几日便无碍了。”

  楚明诚抱恙?李妩心下一沉,难道裴青玄出尔反尔,对他使了什么手段?

  她拧眉问:“他是哪儿不舒服?”

  陈大夫愈窘,眼角扫着晚秋嬷嬷,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妩见状,心下愈发担忧,刚想再问,只听院内西侧的厢房忽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响动,混乱间好似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赵氏的喊叫,以及楚明诚的怒吼。

  李妩眼睫猛颤两下,也不问陈大夫了,提着裙摆就匆匆往里走去。

  “哎呀,彦之,丽嘉我的儿,你别这样!”

  “来人啊,快拦住他!”

  “都放开我!我要杀了这贱婢!”

  “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

  “咻——”

  李妩一只脚刚迈进西厢,一只茶杯就从里飞出,直直砸在她身前半步。音书急忙上前护住李妩:“主子小心!”

  釉色细腻的瓷杯哗啦一声摔得四分五裂,李妩心口猛跳,再看眼前一幕,面上表情顿时僵住。

  只见灯光昏暗,甜香靡靡的屋内,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地上也是一片破碎混乱,那张挂着红罗帐子的床榻凌乱不堪,楚明诚衣衫不整地被两个男仆拦腰抱着,一张清秀俊脸此刻因愤怒涨得通红,印象中李妩极少见过楚明诚发脾气,更别提现下这副焦躁不堪嚷嚷着要杀人的可怖模样。

  长柱旁,一个仅穿鹅黄色兜衣,披着条薄薄轻纱的娇美女子正瑟瑟发抖躲在赵氏身后,清丽面庞泪光楚楚:“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此情此景,李妩还有什么不懂,毕竟去年中秋那回,与现下情况大差不差。

  同样的招数,时隔半年,赵氏又来了一回。

  不知为何,心下倒无多少愤怒,更多是浓浓的厌烦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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