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放生_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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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放生

  大兴善寺,大雄宝殿。

  悟崐宝相庄严,《般若灯》轻颂,木鱼敲得隐隐有禅意,不轻不重的声音飘荡,诸法师、禅师、律师合什而礼。

  就很讽刺,把波颇译制的《般若灯》奉为圭臬,波颇本人却被挤走了。

  异相很可能表明,悟崐触及须陀洹门坎。

  众僧对悟崐的姿态,比以往更为尊崇。

  佛法倒也罢了,此事讲个法,更讲个缘,强求不得。

  可寺主的先见之明,令比丘钦佩不已。

  并光寺的待遇,可为前车之鉴。

  觉乌诸僧在雍州徒一年半,让一惯骄横的佛门打了个寒颤,再无人敢在雍州符文前,摆出视若无睹的出尘模样。

  出尘、超凡、脱俗,说起来倒是容易,做起来才知道,无异于缘木求鱼。

  柴米油盐,再如何高僧也脱不开的,即便有人达到了辟谷的境界,对不起,那也只是在一定时段减少饮食,而不是永远餐风吸露。

  真能那么牛,还在人间何为?

  “摩诃般若!寺主先见之明,小僧佩服。”

  悟崐做完功课,有律师合什。

  摩诃般若一词,大致译为“大智慧”,因附其他释义而一直用原文。

  悟崐平静地回应:“诸因起,诸果生。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故六欲灭,外魔消。”

  悟崐表示,一不小心装了个大的,全靠同行陪衬。

  范铮这一把扫荡,大兴善寺是少数没有损失的,因悟崐已经先行斩断了不少灰色的东西。

  至于大兴善寺的柜坊,范铮还没蛮到对它下手。

  柜坊行业,遍地污秽,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动了一家,就得承受所有柜坊的反击。

  诸柜坊之后,无非是寺庙、世家,范铮还不至于与他们同归于尽。

  并光寺只是个开始,崇义寺海光据说徒了两年,顶着个秃瓢劳作的迹象,一定很美,至少雨水永远没法打湿他的头发。

  知客僧愁眉苦脸地进大雄宝殿。

  “悟禅,因何而恼?”

  悟崐对这位师弟颇为照顾,不惜将原知客僧安排去抄录经文,让悟禅占据了这肥差。

  “回寺主,有两波官人家眷做功德,要请寺中法师散斋。”

  悟崐微微颔首:“此事不难,都维那安排便是。”

  祈福、消灾、超度、施舍、放生,请僧道仪式相辅,是为散斋,上限人数四十九名僧道。

  悟禅的面容纠结:“可是,一波是要放生水的……”

  悟崐手中的槌重重敲下,木鱼响了一大声。

  “这是哪个邪魔外道想出的主意?放生水,闻所未闻!”悟崐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带着一丝怒意。

  “可她们说,《毗尼日用切要》载:‘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又说,众生平等,水中的虫也是众生之一。”悟禅无奈地说。

  大雄宝殿内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这个说法,还真不好辩驳。

  可这么下去,日后善信都放生水,佛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别的且不说,道家那些牛鼻子老道,嘲讽的目光就能让佛门抓狂。

  原来,你们佛门是那么蠢的?

  悟崐敲了三记木鱼,殿内安静下来。

  “告诉居士,佛居天竺,观的是恒河水!”

  上座带头,法师、禅师、律师齐颂:“摩诃般若。”

  妙,有能耐,你去放生恒河水。

  恒河水之脏,举世闻名,非天竺人无福消受。

  悟禅略为缓和:“可是,寺主,另一波人更难对付。她们要在渭水放生猪婆龙,在终南山放生狼群。”

  悟崐一槌敲破木鱼,横眉怒目,颇有金刚法相:“令比丘尽出,逐魔出寺!上座辛苦,至雍州报备,日后有此类魔行,俱与我大兴善寺无关!”

  一群官人家眷跳脚怒骂着,为护寺武僧举棍叉出靖善坊,连带她们上的香、供奉的财物,丝毫不落地扔了。

  悟禅合什,傲然立于寺门:“放生猪婆龙、狼群,此为邪魔外道!大兴善寺存世,或有微瑕,唯‘善’不敢忘,誓不与邪魔外道为伍!”

  “即日起,此等人家,为大兴善寺所拒,不得踏入半步。但有违抗,虽佛亦有金刚之怒,誓斩妖除魔!”

  往来于朱雀大街的庶民,忍不住纷纷喝彩,就连对面崇业坊的玄都观,都有道士隐隐稽首。

  道佛之争,绝不影响两家对善恶的看法大部分重合。

  ——

  宣阳坊万年县衙,范铮与虞牙面面相觑。

  范铮万万没想到,放生的乱相,竟在大唐也上演了。

  虞牙忍不住龇牙:“上官,这事得管管吧?怎么都透着一股邪气。”

  范铮冷哼:“猪婆龙与狼群一放,倒霉的是我雍州子民。”

  “回衙即令录事参军,拟符文宣告:所有未经州衙准许的放生,即视为非法,最低杖一百。”

  “放生水之类的邪行,徒一年;放生猪婆龙、狼群等危害庶民的,杖毙!”

  “勒令州县官吏,约束家眷,但有家眷参与邪行,一律除名,永不录用。”

  别驾令出,随行官吏与万年县官人俱浑身一震。

  身为公人,其实不惮得罪于人,毕竟吃的就是这碗饭。

  但上官所为往往令人寒心,方导致下面不作为、素餐尸位。

  所以,当底层官吏都在混日子时,上官自省一下吧,反正上官也好动不动叫人自省。

  范铮的为人,毛病同样不少,骂起官吏来同样嘴上不积德,却肯为官吏撑腰。

  川阿西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无过而为公主厌,开革了白直身份,反手招为雍州司法史。

  这样的上官,在官吏心中,比完美无瑕的道德君子强多了。

  也许这一生,就只能遇到这么一位维护僚属的上官了。

  录事陈徐隽叉手:“别驾,下官以为,这不是孤立事件,其后定有人指使。”

  范铮嘉许地颔首道:“责成司法参军莘可代、武柏直,顺藤摸瓜,揪出此事背后的源头,准严刑拷打!陈徐隽为本官居中联络,断要让元凶无所遁形。”

  唐朝的邪恶教派,其实还真不少,要不然朝廷会禁了诸多的淫祠野祀?

  佛门坐大的一个原因,是朝廷与官府暗地纵容的结果。

  庶民要信仰,信佛,总比信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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