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侠之大者
?大盘山脉轮回峰左侧的箭竹岭，十来个男子一边兴高采烈地大声说笑着，一边麻利地搭建着三间木屋。箭竹岭见名知意，以竹见多。这里除了一些乱石峭壁，凶地险地，到处都是竹林竹海。箭竹岭偏左的一片刀削般的陡壁上，一片高百丈宽约数丈的瀑布倾盆而下，声势凶猛而澎湃。瀑布下面是一个水面近百平米的深潭。
瀑布曰箭布，深潭曰龙潭。
相传盘古开天地之时，此地盘踞着一条妖龙，时时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祸害人间，盘古以木杖化为大盘山脉，镇压妖龙，从此这里就风调雨顺，而大盘山脉则成为天下名山之一。这龙潭就是当年盘古镇压妖龙的一个阵眼，而那条奔腾直入东海的大溪就被后人改名为“好溪”。一直引用至今。
自从救了欧阳木家的母女后，天缺道人就被王隐村及附近山民敬为神灵，力邀天缺在王隐村逗居。没想到天缺居然答应了，不过要求在离王隐村不远的箭竹岭另起一个居所。
王隐村村民大喜过望。山里人本就质朴，敬神敬道，挽留天缺只是一片相敬之心向神之心。也知道这种“天人”不会为世俗之事所缠。却也没想到天缺居然一口答应了。山里人办事勤快实在，又齐心协力，再加上这满山遍地都是房屋建造的良石竹木，没几天，三间庐居已大致规模。
自从救了欧阳飞鹰母子后，天缺道人就不见了踪影。
岭下传来阵阵喧哗嬉闹之声，不一会儿，又有几个男女来到木屋前，
“兄弟们，歇会儿歇会儿，洗把脸，开饭啦！”一位中年妇女大声叫唤着，看她模样，正是几天前帮欧阳木老婆接生的妇女之一。
“五婶，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舔着脸伸手就去抓泥罐里的菜。被称为五婶的妇女啪一声打开那只乌油油脏兮兮的手：“滚开，洗手去！”
小伙子灵巧地一闪，终于抢到一块腊肉，躲到旁边嬉皮笑脸地吃开了。
“七仔子，这几天有没有偷懒啊？”五婶忍不住笑骂道。
“那倒没有，几个月前自己家盖房子也没有这么着力！”一个壮汗也打趣。
“那是，帮老神仙做事哪能偷懒呢？”七仔继续啃着那块舍不得扔掉的骨头。
“老神仙都讲了，让你们不要喊他老神仙老神仙的。”另一个男子插话。
“你自己还不是一口一个老神仙的？”七仔取笑道。
“哈哈！”“呵呵！”
大笑声响彻了整个山岭。
王隐村也就不到百户人家，又都是远古时柴氏旧臣所遗，关系自然亲密，大伙儿一边说笑着，一边吃着，眼见三间房屋马上建成，能留住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心中不由得高兴。
“木兄弟，老神仙有没有和你讲，他去那里了？”
“木兄弟，老神仙会不会收飞鹰当徒弟啊？”
欧阳木脸上满是笑意和自得：“不知道啊不知道啊！我怎么能知道老神仙心里想什么？不过，老神仙讲了，他去找几种很稀罕的药材”
“哦，我们大盘山脉什么草药没有啊！”
“老神仙肯留在这儿，那可是我们天大的福气啊！”
“这次可是借了木兄弟不少的光了！”
“那是那是，你想想，死人都能医活，不是神仙是什么！”
“木兄弟，你们家飞鹰只怕不是凡人啊，不然老神仙怎么会看上呢？”
“好造化好造化！”
又过了两天，房子已经建好，天缺老道也飘飘然回来了，看着新建的房子，看着遍地的绿竹，看着那一泻千里的瀑布，看着那幽深不见底的龙潭，老道满意的笑了。自古修道之人，对于自己的草庐还是很讲究的。
龙，天地间最神秘的传奇之物，连自古以来的君王都自称是龙的后裔。虽然龙只是一个传说，从来没有人见过龙，自古的书籍上也只是记载得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但天缺知道，龙是存在的，龙气龙脉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天缺老道修炼有“紫气东来”，更能感应到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当日他一踏进大盘山脉，就发现有几个地方不同凡响，这龙潭就是其中之一。
从深山中采药回来，天缺老道马上吩咐村民不要打扰他，就把自己关进了屋里，这一关就是十天。王隐村离箭竹岭并不远，时不时有村民出于好奇出于关心来岭上探望，但从未见到老道走出来。倒不时地闻到一些浓烈的药香，于是桃花坞四处传言：老神仙正在炼制一种长生不老药。
十天以后，天缺老道终于从草屋中出来，虽然十天不吃不喝不睡不歇，但老道看上去依旧面容平常，毫无倦色。老道伸了伸腰，看着桌子上的几种药丸和药水，欣慰地笑了。自此，天缺老道就在大盘山脉修炼，虽然此处天地源气不弱，但天缺知道，自己福缘不够，长生只恐是真的无望了。好在自己的传承已定，欧阳飞鹰虽然只是个婴儿，但天缺已然确定，这一切都是天命所系，自己的传承，自己的一切理想和愿望，就寄托在这小小的人儿身上。
每天傍晚，天缺都会到欧阳木的家里，用自己炼制的药水替欧阳飞鹰洗身练体练神，欧阳木虽然有些不解和害怕，但这一切都由天缺道人决定，欧阳木绝不干涉。欧阳木的老婆自从生下飞鹰后，身体变得极为虚弱，好在天缺为她炼制了好几种药丸，吃了之后果然大有好转，更让欧阳木感激不尽。不过只有天缺道人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隐性的。凡事因果所系，福祸相依，得失互成，欧阳飞鹰既然有不寻常的未来，也注定会失去一些平常人的幸福和快乐。虽然有自己的药丸相助，但飞鹰母亲的生命再也活不过三年，这一切都是天命，绝不是天缺道人所能掌控的，就算欧阳木，几年后也有不可躲避的意外灾祸。好在无知者无惧，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天缺虽是个无亲无欲的出家人，却也为他们高兴。天缺老道除了修炼外，常常漫游在大盘山脉的各处，远古山脉的种种奥秘和神奇之处，也让天缺欣喜不已，得益良多，山脉各处也分布着不少的村落，那时信息塞闭，交通不便，许多山民一辈子都没有踏出大山一步，天缺深知药理，山民每每有难，天缺必慷慨相助，短短的时间里，整个大盘山脉都知道桃花坞的王隐村来了个老神仙。
不过天缺道人更多的时间就蜗居在草庐里，龙潭是个不可多得的远古遗址，只有像天缺道人这样的修仙者才能领略到其中的妙处。
好在欧阳飞鹰却是顺顺利利，无灾无患，虽然得益于天缺道人的药水筑基练体，但毕竟有许多先天和后天的制约，许多东西并非天缺道人力之所及，无知者无惧，天缺正因为知道的太多，反而心中有诸多的顾虑和担忧。
时间忽忽，转眼间欧阳飞鹰已过了周岁，小家伙长的虎头虎脑，极为健壮，而欧阳木夫妇也算是健康平安，在一个深秋的清晨，天缺道人悄然而去，不知所踪。
山里人是淳朴的，山里人的生活也是平静的，天缺道人的离去，并没有给山里人带来太多的波折。三十年前的山区，还有着不错的优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田地不够可以开荒垦地，粮食不够可以野味补凑，至少饿不死人，反而更优势于城里人，隔壁卢家的两个媳妇，就是正正宗宗的江宁城里人，远嫁到这么冷僻的山里，所图的不过是一口饱饭而已。
一年后，欧阳木媳妇病重，期期艾艾拖了两个月，终于撒手而去。媳妇的离去，对欧阳木打击很大，他又当爹又当妈，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仅半年后，欧阳木在一次进山打猎时又出了意外。欧阳飞鹰一下子成了孤儿。
天缺道人离去时曾经有过交待，孤身一人的二叔就担起了照顾欧阳飞鹰的生活，好在天缺道人对王隐村及周围的村民素有大恩，大伙儿也是对欧阳飞鹰尽力关照，倒没有让小飞鹰吃过太多的苦。虽是孤儿，却也是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当欧阳飞鹰五岁的时候，天缺道人终于回来了。
站在欧阳木夫妇的坟前，尽管是历练过几个朝代，经历过百年沧桑，但面对逝者，天缺心中仍不免嘘嘘。本来估算两年就能赶回，兴许还能见欧阳木最后一面，但世事难料，不想这一趟竟化了整整四年，而那日匆匆一别已成永别。
欧阳飞鹰在父母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天缺离开的时候，飞鹰只有周岁，并不记事，但这次回来，，这小小的人儿却对他颇为熟悉和依恋，也让天缺道人老怀甚慰。
抚着飞鹰小小的脑袋，天缺心里感慨万分，自从自己救下这母子的那一刻，自己和这小小的人儿已是命运相依，骨肉相连。
相较于世人的传宗接代，道义的传承是多么的任重道远。自己寻寻觅觅百年，终于有了个可心的徒儿。
“鹰儿，今后你就要跟着师傅了，你愿意吗？”
“愿意！”欧阳飞鹰仰起头，肯定地说，小小年纪，居然有着一份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自然。“父亲说过，等师傅回来，就让我拜师傅为师，跟师傅学本事。”
欧阳飞鹰说完，就冲着天缺道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傅。
“好好！”天缺道人正想扶起，不想欧阳飞鹰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鹰儿快快起来，不要变成磕头虫了。”
欧阳飞鹰爬起来，认认真真地说：“父亲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傅为师，对师傅就要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还有对二叔，也要像父亲一样！”
有天赋也好，有福缘也罢，但终归要有心才行。天缺忍不住开怀大笑，面对飞鹰，是越看越开心。千古传承道上，一个人要找到自己满意的师傅很难，但要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弟子却更难。
所幸，自己找到了。
沉寂了四年的箭竹岭草庐，终于有了欢声笑语。不过天缺对欧阳飞鹰的要求并不高，只须每天跟着他早中晚各打坐一个时辰即可，其他时间就任由飞鹰自由玩耍，打鸟掏蛋，捉鱼钓鳖，从不干涉。以往天缺打坐往往就是几天几夜，不过有了飞鹰以后，自己倒很少修炼了，每天三次的辅导，每天一次的药浴，天缺都亲力亲为，绝不含糊。
几个月后，小欧阳被耽误了几年的体质有了个飞跃的提升，天缺的功课也慢慢有了增加和提高。除了打坐练气的时间增加外，天缺开始传授欧阳一些武功，也传授一些学识上的知识。
说天缺道人是当今世上武学的第一人，可能有点过了，但在学识和阅历上却是当之无愧。百多年的沧桑，几度朝政的风云，使天缺道人有了自己明确的人生观点和感知。这一切，都络在了欧阳飞鹰幼小的心灵深处。
箭竹岭不远的一个场所，被开辟出一块不小的平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在认认真真地耍着一套拳脚。虽然人不大，但拳脚却耍得有模有样，虎虎生风，颇具功力；旁边的一块大石上，一位清瘦的老道正盘膝而坐。
小孩练完拳脚，便蹦蹦跳跳来到老道身边，也想坐下，却被老道一脚踢开：
“去！洗澡去！一身臭汗，就赖在我身边。”
欧阳飞鹰嘻嘻一笑，脆脆应了一声，向前急冲几步，然后一个跳跃，只听得扑通一身，已身入龙潭。
龙潭不过百余见方，却极深，天缺道人也几次下去探险，但都无法深究，而况在天缺心里也有颇多忌讳，因为他相信在龙潭深处有着一些世人无法理解无法探索的远古奥秘。人类一步步走向了文明，得到了很多，但失去的更多。许多东西并不因为世人不知道不了解而不存在，这其中的玄奥也只有像天缺道人这种修行者才能隐隐约约的有所感觉。
欧阳飞鹰水性极好，这一跃直入深处，好半晌飞鹰才浮出水面，看着飞鹰如鱼般在水面肆意翻腾，天缺道人不由得欣慰一笑。
龙潭水极深，水极凉，哪怕是盛夏，仍入水刺骨，一般的山民都不敢下水，欧阳飞鹰能如此在水中嬉戏，足见他体质极佳，不过几分钟后，虽然欧阳在水中游的正欢，天缺道人还是把他喊了上来，欲速则不达，在龙潭可不是能久呆的地方。
龙潭的上方，瀑布的后面，被天缺道人开辟了一个十平米的凹洞，每天的午后，天缺都要带着欧阳飞鹰在这里修炼一个时辰，在这里能吸收到一种极其玄妙的气息，天缺只是能感觉到，却无法深究。
也许是欧阳飞鹰根基好天赋好，也许是龙潭的先天地利，欧阳飞鹰的“紫气东来”进步神速，仅仅三年时间，已经到了第一层的临界点，不过，突破可不是说能就能的，突破到第二层，不但需要时间的积累，功力的敦实，更需要一些先天的福缘，毕竟“紫气东来”并非是单纯的功夫而已。
天缺并没有告诉欧阳飞鹰紫气东来的真正奥秘，飞鹰也只当是纯粹的武功修炼。心无旁骛才能勇猛精进，才是入门大道的捷径。
一个时辰后，修炼完毕，天缺便拉了欧阳往左边的山上走去，山势越来越陡峭，再往上就是寸草不生的悬崖，虽然艰难，但在天缺的帮忙下，飞鹰还是能胜任上去。夕阳的余辉中，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跳跃攀爬在悬崖中，形成一种异样的风景。
足足走了四五里，地势才渐渐变得平缓，转过几处竹林和灌木，来到了另一处悬崖，往高处望去，显得更险恶了。
“师傅，你又来看那两条小东西了？”欧阳飞鹰仰头好奇地问。
“小东西？”天缺没好气地打了一下飞鹰的脑袋，“你才小东西呢！不许乱讲。”
跟着天缺，欧阳飞鹰不满地嘀咕，我本来就是小东西么。
天缺放缓脚步，回头问：“能不能跟上？”
“能!”欧阳飞鹰肯定地说，手脚并用，灵活得像一只猴子。
又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的艰难攀登终于又看到了一处平坦的空地，欧阳知道，那两条神秘的小蛇就寄居在不远处的石缝里。
就是个小东西么，欧阳飞鹰在心里嘀咕。
关于在两条小蛇，大盘山脉里有着太多的传说，林林总总，稀奇古怪，传到现在，相信的不多，瞎传的不少，不过不信归不信，敢去招惹这两条小蛇的人却绝对没有了。种种传说欧阳飞鹰自然也听说过，也和大多数的小孩一样，好奇多于敬畏，当他看到自己的师傅那种小心谨慎的样子，也就不敢再笑了。
欧阳也曾跟着师傅来过两次，有一次还扒在石缝旁看到过两条小蛇。夕阳刚好照进了石缝，两条小蛇就懒洋洋地躺在那一缕阳光里，有人接近了石缝，两条小蛇也懒得动一动身子，抬一抬头。
看着那懒洋洋的小蛇，欧阳飞鹰不无恶作剧地想：如果石缝再大一点，再大一点，自己就跳进去，把小蛇捉出来玩。
“鹰儿，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过夜了。”天缺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夕阳，吩咐到。
欧阳自然不会反对，好在这块平地颇为宽广，吃了晚饭后，欧阳也不理正在打坐的师傅，四处游玩，四处探险，不过，没有师傅的同意，石缝旁边是不敢走过去了。
天黑了，随师傅打坐了一阵的飞鹰倦极而睡。等飞鹰睡熟后，天缺道人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丝丝紫光，紫光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光环，不过这个光环颇大，不但围住了飞鹰，也围住了远处的石缝，而且，紫光不停地向石缝里散发。
但石缝却不见一丝动静。
一夜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
天亮了，一缕曙光从黑暗深处跳跃而出，天缺睁开眼，脸上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失望，他缓缓收回紫色光环，沉吟了半晌，然后对着石缝合什一楫，然后抱起仍在熟睡的欧阳飞鹰，朝着桃花坞方向飘然而去。
清晨，寂静的悬崖，寂静的石缝，忽然间，石缝里缓缓侵漫出一股磅礴的气息，压抑得四周的所有动物颤颤而抖，惊恐而逃。
可惜天缺道人已远去，再也无法察觉了。
欧阳飞鹰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虽然大山里根本没人重视教育，但天缺道人还是把飞鹰送到三十里外的一座小学寄读。飞鹰的学习安排后，天缺也就有了外出的时间，不过，每隔几月半载，天缺必定要回来几个月，督促欧阳的学习，检查练功情况，好在欧阳勤快刻苦，一切都让天缺道人满意。
忽忽间欧阳飞鹰小学毕业了，中学毕业了，高中毕业了。
大山里走出了第一个大学生。
不但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欧阳的武功也得到了天缺的真传，除了功力有所欠缺外，师傅的功夫欧阳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而且欧阳的“紫气东来”也练到了第二重的高级段，只怕福缘一到，即可突破到第三重。
不过天缺也知道，“紫气东来”越到后面越艰难，就如自己，第四重突破用了整整三十多年，而第五重至今未能突破。
天缺只能是盏照明灯，路却要欧阳自己走下去。
按照天缺道人的要求，欧阳飞鹰报考了军校。
到省城报名的时候，天缺道人没有赶回来，但托人送来了一张亲手写的大字：
“侠之大者，心怀天下。”
“侠之大者，心怀天下”欧阳飞鹰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几遍，脚步坚定地向学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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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曰箭布，深潭曰龙潭。
相传盘古开天地之时，此地盘踞着一条妖龙，时时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祸害人间，盘古以木杖化为大盘山脉，镇压妖龙，从此这里就风调雨顺，而大盘山脉则成为天下名山之一。这龙潭就是当年盘古镇压妖龙的一个阵眼，而那条奔腾直入东海的大溪就被后人改名为“好溪”。一直引用至今。
自从救了欧阳木家的母女后，天缺道人就被王隐村及附近山民敬为神灵，力邀天缺在王隐村逗居。没想到天缺居然答应了，不过要求在离王隐村不远的箭竹岭另起一个居所。
王隐村村民大喜过望。山里人本就质朴，敬神敬道，挽留天缺只是一片相敬之心向神之心。也知道这种“天人”不会为世俗之事所缠。却也没想到天缺居然一口答应了。山里人办事勤快实在，又齐心协力，再加上这满山遍地都是房屋建造的良石竹木，没几天，三间庐居已大致规模。
自从救了欧阳飞鹰母子后，天缺道人就不见了踪影。
岭下传来阵阵喧哗嬉闹之声，不一会儿，又有几个男女来到木屋前，
“兄弟们，歇会儿歇会儿，洗把脸，开饭啦！”一位中年妇女大声叫唤着，看她模样，正是几天前帮欧阳木老婆接生的妇女之一。
“五婶，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舔着脸伸手就去抓泥罐里的菜。被称为五婶的妇女啪一声打开那只乌油油脏兮兮的手：“滚开，洗手去！”
小伙子灵巧地一闪，终于抢到一块腊肉，躲到旁边嬉皮笑脸地吃开了。
“七仔子，这几天有没有偷懒啊？”五婶忍不住笑骂道。
“那倒没有，几个月前自己家盖房子也没有这么着力！”一个壮汗也打趣。
“那是，帮老神仙做事哪能偷懒呢？”七仔继续啃着那块舍不得扔掉的骨头。
“老神仙都讲了，让你们不要喊他老神仙老神仙的。”另一个男子插话。
“你自己还不是一口一个老神仙的？”七仔取笑道。
“哈哈！”“呵呵！”
大笑声响彻了整个山岭。
王隐村也就不到百户人家，又都是远古时柴氏旧臣所遗，关系自然亲密，大伙儿一边说笑着，一边吃着，眼见三间房屋马上建成，能留住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心中不由得高兴。
“木兄弟，老神仙有没有和你讲，他去那里了？”
“木兄弟，老神仙会不会收飞鹰当徒弟啊？”
欧阳木脸上满是笑意和自得：“不知道啊不知道啊！我怎么能知道老神仙心里想什么？不过，老神仙讲了，他去找几种很稀罕的药材”
“哦，我们大盘山脉什么草药没有啊！”
“老神仙肯留在这儿，那可是我们天大的福气啊！”
“这次可是借了木兄弟不少的光了！”
“那是那是，你想想，死人都能医活，不是神仙是什么！”
“木兄弟，你们家飞鹰只怕不是凡人啊，不然老神仙怎么会看上呢？”
“好造化好造化！”
又过了两天，房子已经建好，天缺老道也飘飘然回来了，看着新建的房子，看着遍地的绿竹，看着那一泻千里的瀑布，看着那幽深不见底的龙潭，老道满意的笑了。自古修道之人，对于自己的草庐还是很讲究的。
龙，天地间最神秘的传奇之物，连自古以来的君王都自称是龙的后裔。虽然龙只是一个传说，从来没有人见过龙，自古的书籍上也只是记载得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但天缺知道，龙是存在的，龙气龙脉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天缺老道修炼有“紫气东来”，更能感应到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当日他一踏进大盘山脉，就发现有几个地方不同凡响，这龙潭就是其中之一。
从深山中采药回来，天缺老道马上吩咐村民不要打扰他，就把自己关进了屋里，这一关就是十天。王隐村离箭竹岭并不远，时不时有村民出于好奇出于关心来岭上探望，但从未见到老道走出来。倒不时地闻到一些浓烈的药香，于是桃花坞四处传言：老神仙正在炼制一种长生不老药。
十天以后，天缺老道终于从草屋中出来，虽然十天不吃不喝不睡不歇，但老道看上去依旧面容平常，毫无倦色。老道伸了伸腰，看着桌子上的几种药丸和药水，欣慰地笑了。自此，天缺老道就在大盘山脉修炼，虽然此处天地源气不弱，但天缺知道，自己福缘不够，长生只恐是真的无望了。好在自己的传承已定，欧阳飞鹰虽然只是个婴儿，但天缺已然确定，这一切都是天命所系，自己的传承，自己的一切理想和愿望，就寄托在这小小的人儿身上。
每天傍晚，天缺都会到欧阳木的家里，用自己炼制的药水替欧阳飞鹰洗身练体练神，欧阳木虽然有些不解和害怕，但这一切都由天缺道人决定，欧阳木绝不干涉。欧阳木的老婆自从生下飞鹰后，身体变得极为虚弱，好在天缺为她炼制了好几种药丸，吃了之后果然大有好转，更让欧阳木感激不尽。不过只有天缺道人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隐性的。凡事因果所系，福祸相依，得失互成，欧阳飞鹰既然有不寻常的未来，也注定会失去一些平常人的幸福和快乐。虽然有自己的药丸相助，但飞鹰母亲的生命再也活不过三年，这一切都是天命，绝不是天缺道人所能掌控的，就算欧阳木，几年后也有不可躲避的意外灾祸。好在无知者无惧，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天缺虽是个无亲无欲的出家人，却也为他们高兴。天缺老道除了修炼外，常常漫游在大盘山脉的各处，远古山脉的种种奥秘和神奇之处，也让天缺欣喜不已，得益良多，山脉各处也分布着不少的村落，那时信息塞闭，交通不便，许多山民一辈子都没有踏出大山一步，天缺深知药理，山民每每有难，天缺必慷慨相助，短短的时间里，整个大盘山脉都知道桃花坞的王隐村来了个老神仙。
不过天缺道人更多的时间就蜗居在草庐里，龙潭是个不可多得的远古遗址，只有像天缺道人这样的修仙者才能领略到其中的妙处。
好在欧阳飞鹰却是顺顺利利，无灾无患，虽然得益于天缺道人的药水筑基练体，但毕竟有许多先天和后天的制约，许多东西并非天缺道人力之所及，无知者无惧，天缺正因为知道的太多，反而心中有诸多的顾虑和担忧。
时间忽忽，转眼间欧阳飞鹰已过了周岁，小家伙长的虎头虎脑，极为健壮，而欧阳木夫妇也算是健康平安，在一个深秋的清晨，天缺道人悄然而去，不知所踪。
山里人是淳朴的，山里人的生活也是平静的，天缺道人的离去，并没有给山里人带来太多的波折。三十年前的山区，还有着不错的优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田地不够可以开荒垦地，粮食不够可以野味补凑，至少饿不死人，反而更优势于城里人，隔壁卢家的两个媳妇，就是正正宗宗的江宁城里人，远嫁到这么冷僻的山里，所图的不过是一口饱饭而已。
一年后，欧阳木媳妇病重，期期艾艾拖了两个月，终于撒手而去。媳妇的离去，对欧阳木打击很大，他又当爹又当妈，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仅半年后，欧阳木在一次进山打猎时又出了意外。欧阳飞鹰一下子成了孤儿。
天缺道人离去时曾经有过交待，孤身一人的二叔就担起了照顾欧阳飞鹰的生活，好在天缺道人对王隐村及周围的村民素有大恩，大伙儿也是对欧阳飞鹰尽力关照，倒没有让小飞鹰吃过太多的苦。虽是孤儿，却也是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当欧阳飞鹰五岁的时候，天缺道人终于回来了。
站在欧阳木夫妇的坟前，尽管是历练过几个朝代，经历过百年沧桑，但面对逝者，天缺心中仍不免嘘嘘。本来估算两年就能赶回，兴许还能见欧阳木最后一面，但世事难料，不想这一趟竟化了整整四年，而那日匆匆一别已成永别。
欧阳飞鹰在父母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天缺离开的时候，飞鹰只有周岁，并不记事，但这次回来，，这小小的人儿却对他颇为熟悉和依恋，也让天缺道人老怀甚慰。
抚着飞鹰小小的脑袋，天缺心里感慨万分，自从自己救下这母子的那一刻，自己和这小小的人儿已是命运相依，骨肉相连。
相较于世人的传宗接代，道义的传承是多么的任重道远。自己寻寻觅觅百年，终于有了个可心的徒儿。
“鹰儿，今后你就要跟着师傅了，你愿意吗？”
“愿意！”欧阳飞鹰仰起头，肯定地说，小小年纪，居然有着一份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自然。“父亲说过，等师傅回来，就让我拜师傅为师，跟师傅学本事。”
欧阳飞鹰说完，就冲着天缺道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师傅。
“好好！”天缺道人正想扶起，不想欧阳飞鹰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鹰儿快快起来，不要变成磕头虫了。”
欧阳飞鹰爬起来，认认真真地说：“父亲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傅为师，对师傅就要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还有对二叔，也要像父亲一样！”
有天赋也好，有福缘也罢，但终归要有心才行。天缺忍不住开怀大笑，面对飞鹰，是越看越开心。千古传承道上，一个人要找到自己满意的师傅很难，但要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弟子却更难。
所幸，自己找到了。
沉寂了四年的箭竹岭草庐，终于有了欢声笑语。不过天缺对欧阳飞鹰的要求并不高，只须每天跟着他早中晚各打坐一个时辰即可，其他时间就任由飞鹰自由玩耍，打鸟掏蛋，捉鱼钓鳖，从不干涉。以往天缺打坐往往就是几天几夜，不过有了飞鹰以后，自己倒很少修炼了，每天三次的辅导，每天一次的药浴，天缺都亲力亲为，绝不含糊。
几个月后，小欧阳被耽误了几年的体质有了个飞跃的提升，天缺的功课也慢慢有了增加和提高。除了打坐练气的时间增加外，天缺开始传授欧阳一些武功，也传授一些学识上的知识。
说天缺道人是当今世上武学的第一人，可能有点过了，但在学识和阅历上却是当之无愧。百多年的沧桑，几度朝政的风云，使天缺道人有了自己明确的人生观点和感知。这一切，都络在了欧阳飞鹰幼小的心灵深处。
箭竹岭不远的一个场所，被开辟出一块不小的平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在认认真真地耍着一套拳脚。虽然人不大，但拳脚却耍得有模有样，虎虎生风，颇具功力；旁边的一块大石上，一位清瘦的老道正盘膝而坐。
小孩练完拳脚，便蹦蹦跳跳来到老道身边，也想坐下，却被老道一脚踢开：
“去！洗澡去！一身臭汗，就赖在我身边。”
欧阳飞鹰嘻嘻一笑，脆脆应了一声，向前急冲几步，然后一个跳跃，只听得扑通一身，已身入龙潭。
龙潭不过百余见方，却极深，天缺道人也几次下去探险，但都无法深究，而况在天缺心里也有颇多忌讳，因为他相信在龙潭深处有着一些世人无法理解无法探索的远古奥秘。人类一步步走向了文明，得到了很多，但失去的更多。许多东西并不因为世人不知道不了解而不存在，这其中的玄奥也只有像天缺道人这种修行者才能隐隐约约的有所感觉。
欧阳飞鹰水性极好，这一跃直入深处，好半晌飞鹰才浮出水面，看着飞鹰如鱼般在水面肆意翻腾，天缺道人不由得欣慰一笑。
龙潭水极深，水极凉，哪怕是盛夏，仍入水刺骨，一般的山民都不敢下水，欧阳飞鹰能如此在水中嬉戏，足见他体质极佳，不过几分钟后，虽然欧阳在水中游的正欢，天缺道人还是把他喊了上来，欲速则不达，在龙潭可不是能久呆的地方。
龙潭的上方，瀑布的后面，被天缺道人开辟了一个十平米的凹洞，每天的午后，天缺都要带着欧阳飞鹰在这里修炼一个时辰，在这里能吸收到一种极其玄妙的气息，天缺只是能感觉到，却无法深究。
也许是欧阳飞鹰根基好天赋好，也许是龙潭的先天地利，欧阳飞鹰的“紫气东来”进步神速，仅仅三年时间，已经到了第一层的临界点，不过，突破可不是说能就能的，突破到第二层，不但需要时间的积累，功力的敦实，更需要一些先天的福缘，毕竟“紫气东来”并非是单纯的功夫而已。
天缺并没有告诉欧阳飞鹰紫气东来的真正奥秘，飞鹰也只当是纯粹的武功修炼。心无旁骛才能勇猛精进，才是入门大道的捷径。
一个时辰后，修炼完毕，天缺便拉了欧阳往左边的山上走去，山势越来越陡峭，再往上就是寸草不生的悬崖，虽然艰难，但在天缺的帮忙下，飞鹰还是能胜任上去。夕阳的余辉中，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跳跃攀爬在悬崖中，形成一种异样的风景。
足足走了四五里，地势才渐渐变得平缓，转过几处竹林和灌木，来到了另一处悬崖，往高处望去，显得更险恶了。
“师傅，你又来看那两条小东西了？”欧阳飞鹰仰头好奇地问。
“小东西？”天缺没好气地打了一下飞鹰的脑袋，“你才小东西呢！不许乱讲。”
跟着天缺，欧阳飞鹰不满地嘀咕，我本来就是小东西么。
天缺放缓脚步，回头问：“能不能跟上？”
“能!”欧阳飞鹰肯定地说，手脚并用，灵活得像一只猴子。
又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的艰难攀登终于又看到了一处平坦的空地，欧阳知道，那两条神秘的小蛇就寄居在不远处的石缝里。
就是个小东西么，欧阳飞鹰在心里嘀咕。
关于在两条小蛇，大盘山脉里有着太多的传说，林林总总，稀奇古怪，传到现在，相信的不多，瞎传的不少，不过不信归不信，敢去招惹这两条小蛇的人却绝对没有了。种种传说欧阳飞鹰自然也听说过，也和大多数的小孩一样，好奇多于敬畏，当他看到自己的师傅那种小心谨慎的样子，也就不敢再笑了。
欧阳也曾跟着师傅来过两次，有一次还扒在石缝旁看到过两条小蛇。夕阳刚好照进了石缝，两条小蛇就懒洋洋地躺在那一缕阳光里，有人接近了石缝，两条小蛇也懒得动一动身子，抬一抬头。
看着那懒洋洋的小蛇，欧阳飞鹰不无恶作剧地想：如果石缝再大一点，再大一点，自己就跳进去，把小蛇捉出来玩。
“鹰儿，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过夜了。”天缺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夕阳，吩咐到。
欧阳自然不会反对，好在这块平地颇为宽广，吃了晚饭后，欧阳也不理正在打坐的师傅，四处游玩，四处探险，不过，没有师傅的同意，石缝旁边是不敢走过去了。
天黑了，随师傅打坐了一阵的飞鹰倦极而睡。等飞鹰睡熟后，天缺道人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丝丝紫光，紫光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光环，不过这个光环颇大，不但围住了飞鹰，也围住了远处的石缝，而且，紫光不停地向石缝里散发。
但石缝却不见一丝动静。
一夜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
天亮了，一缕曙光从黑暗深处跳跃而出，天缺睁开眼，脸上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失望，他缓缓收回紫色光环，沉吟了半晌，然后对着石缝合什一楫，然后抱起仍在熟睡的欧阳飞鹰，朝着桃花坞方向飘然而去。
清晨，寂静的悬崖，寂静的石缝，忽然间，石缝里缓缓侵漫出一股磅礴的气息，压抑得四周的所有动物颤颤而抖，惊恐而逃。
可惜天缺道人已远去，再也无法察觉了。
欧阳飞鹰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虽然大山里根本没人重视教育，但天缺道人还是把飞鹰送到三十里外的一座小学寄读。飞鹰的学习安排后，天缺也就有了外出的时间，不过，每隔几月半载，天缺必定要回来几个月，督促欧阳的学习，检查练功情况，好在欧阳勤快刻苦，一切都让天缺道人满意。
忽忽间欧阳飞鹰小学毕业了，中学毕业了，高中毕业了。
大山里走出了第一个大学生。
不但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欧阳的武功也得到了天缺的真传，除了功力有所欠缺外，师傅的功夫欧阳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而且欧阳的“紫气东来”也练到了第二重的高级段，只怕福缘一到，即可突破到第三重。
不过天缺也知道，“紫气东来”越到后面越艰难，就如自己，第四重突破用了整整三十多年，而第五重至今未能突破。
天缺只能是盏照明灯，路却要欧阳自己走下去。
按照天缺道人的要求，欧阳飞鹰报考了军校。
到省城报名的时候，天缺道人没有赶回来，但托人送来了一张亲手写的大字：
“侠之大者，心怀天下。”
“侠之大者，心怀天下”欧阳飞鹰默默地在心里念了几遍，脚步坚定地向学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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