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远日清澈_我有成仙道,道名不可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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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远日清澈

  阿坼?

  楮语闻声,径直想到了失去意识前在金陵小境境门上看到的“嘲坼”二字中的“坼”字。

  她睁开眼来。

  “阿姊醒啦。”一张粉雕玉琢的稚嫩的脸庞出现在楮语视线中,阿坼眨着眼蒙蒙然与楮语对视了两息,继续拖着楮语的手晃动起来,“快起来啦!”

  楮语余光瞥见一抹燕颔蓝之色,注意到自己仍穿着太微宗服。

  阿坼约莫八九岁左右的模样,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十分自然地唤着自己为“阿姊”。虽尚幼,却已可见她生得十分精致可人,一对童眸乌黑发亮。

  楮语压着心中的疑惑,面色如常地坐起。不动声色地打量周身环境。

  这是一间十分简陋且窄小的屋舍,只有她身下一张硌得慌的床与床边靠墙摆放的一张破旧的长木案,木案上放着厚布包裹着的什么东西。再便是几个叠在角落的亦斑驳老旧的箱匣。

  “阿姊?”阿坼似乎有着不与她年纪一般的敏锐,轻声唤了楮语一声,软软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关切与自责,“是不是阿澈昨晚太激动扰了阿姊,害得阿姊没睡好?”

  陋室无窗,但门大开着,外面天光大亮,楮语想起方才阿坼说的“要送她去先生那学筝”,于是先温声问道:“现在几时了?可迟了没?”

  阿坼见楮语似是清醒过来了,忙答道:“再过两刻钟就辰时啦。”

  而后她掰着手指,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地道:“柳先生辰时三刻开课,我们自家中去到城东乐坊约莫要走两刻钟多一些,所以还未迟到哦。”

  楮语闻言微一颔首,顺势下床。

  脑海中飞快回顾起来。自己失去意识前施展见术,再触到了金陵小境境门上的那两枚镜篆文字,而后大亮的金光将她吞没,被巨力裹挟卷入此地。

  想来现在所处的这一方天地应当就是金陵小境。

  自己现下虽刚入秘境,尚无所知,但这阿坼看起来似乎很是灵慧,与一般的稚童不同,楮语便暂时决定不贸然询问她一些什么。

  正好阿坼要与自己一起出门,不妨先顺势而为,且行且看。待送了她去那乐坊之后,再行查探之事。

  见着楮语下床,阿坼忙抱起床边长木案上的被厚布包裹的其长几乎与她身量一般高的东西。

  楮语见着,旋即伸手从阿坼手中接了过来。

  此物入手颇沉,虽被包裹着,但见它这般长宽的样式,楮语大概也才猜到这应当便是阿坼的筝了。

  只是这秘境中的阿坼与自己瞧着家境贫寒,何来这一架筝?又何来待会儿要去乐坊学筝的束脩?

  “谢谢阿姊。”阿坼甜声与楮语道谢,语气雀跃且充满崇爱之情,“柳先生人真好,若没有他,真不知道阿澈什么时候才能去学筝……不仅免了阿澈的束脩,还赠了旧筝与阿澈。”

  楮语抱筝静听着,刚生起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默了默,故意温声接道:“是啊,怎么会有这般好的先生呢……”

  阿坼于是并无所察,语气颇为骄傲地道:“那是自然!先生才来不到半年便成为了金陵城最有名的乐师呢。”

  而后她顿了顿,又忽然有点委屈地道,“阿姊怎么只夸先生,阿澈也很厉害!阿姊难道忘了阿澈与你说,先生夸阿澈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吗!”

  楮语于是莞尔哄道:“自然没有。”

  阿坼哼一声,又恢复了雀跃的样子,拉住楮语的衣袖:“阿姊快陪我去乐坊啦。”

  楮语半垂眸,抬步跟上:“好。”

  出了屋子,阿坼忙将屋门关紧锁好。

  楮语环视一圈,这是一座十分破败的宅院,宅院内有十数间与她们二人所居住的一样简陋的屋舍。

  有几位与阿坼一般穿着俭朴的妇孺此时正在院中,见着二人出屋子来,只神色如常地随意看了眼。亦丝毫不为楮语身上与众不同的干净簇新的宗服显露出任何异色。

  楮语心中猜测,这些秘境中的人眼中见到的自己应当与自己见到的不同。

  楮语与阿坼住的宅院所在的城区是金陵城贫民的居所。

  二人约莫走了一刻钟后,闹市喧嚣之声才忽的涌入耳中,再过几个转角,二人便踏入了繁华熙攘的真正的金陵城。

  此金陵城如人间华城一般,城中道路宽阔、楼阁林立,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攘攘。

  阿坼一边牵着楮语的衣袖,一边新奇地东张西望着。看起来应当鲜少来这闹市中。

  楮语便放开目光四下寻望。见着许多人步伐轻健、神色朗朗,想来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一路可见此城修士颇多,却都约莫只练气的境界。

  忽而她的目光滞了一滞。

  前方不远处的对街有一位身着北斗峰玉鈫蓝道袍的少年!

  他正与楮语二人同向东行。楮语顾及身侧的阿坼,只能略微加快些步子。

  没走几步,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澄澈的男声满含歉意地自身后响起。却有些熟悉。

  楮语回过身去,见着了一袭云峰白道袍。

  猝然重逢的二人同时怔了一瞬。

  邭沉面露讶色,已启唇作出唤楮语名字的口型,却见着她身侧跟着的陌生稚童阿坼,忙止了声。

  楮语维持着面色的平静,眼中倒也闪过一抹微讶。

  “阿姊,这是你的朋友吗?”阿坼语气疑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一瞬的沉默,稚童仍存着她的天真之意,望着邭沉脱口而出,“这位阿兄真好看,你是阿姊的朋友吗?”

  邭沉于是绽出一个笑来,天舟上的他仍带着未褪的少年之气,短短两月间已长成了青年模样,背负玄剑,身姿挺拔。

  秘境中正值三月,他一笑,明亮的双眸中便盛满了金陵的温暖春光。

  他十分自然地低头与阿坼答道:“是啊,我是你阿姊的好友,我名‘句陈’,意思是天上的星星。”

  而后和声问道,“你呢?”

  阿坼于是也眉眼弯弯与他笑,软声答道:“我叫晁澈,意思是远日清澈。”

  楮语眉梢微挑,原来不是“坼”,而是“澈”。不过这晁澈二字,与嘲坼的发音却是完全相同……

  楮语暂且压下思绪,也扬起一抹浅笑来,向邭沉投以感激的目光。

  她与晁澈在这秘境中的姐妹关系,使得有些问题不便相问,只可旁敲侧击。未曾想与邭沉甫一见面,他不仅没有莽撞地叫出她的名字,还顺势为她打开了这个局面。

  邭沉含笑回视楮语,见到她手中抱的东西,又问道:“这是?”

  楮语温声答:“这是阿澈的筝,我们要去城东的乐坊。”

  邭沉惊喜道:“正巧我也有事要去城东,不若同行?”

  楮语静静看他几息,微一颔首:“好。”

  邭沉于是十分自然伸出手,礼貌地和声询问:“我来拿吧?”

  未待楮语开口,一旁的晁澈忙抢先道:“谢谢句陈阿兄!”

  楮语挑眉看她,她冲楮语吐了吐舌。

  楮语并无不可,便将筝交与邭沉。邭沉小心地接过,走到晁澈另一侧。

  三人便同行。

  一路上邭沉与年幼的晁澈胡天海地畅谈起来,晁澈对金陵城也无什么多的了解,只兴致勃勃地与邭沉于乐道上交流。不想她虽年幼,却颇有些通晓乐理。更不想邭沉几乎句句都能接上晁澈的话。

  听得楮语着实不由心生微微佩意。

  她亦知道了晁澈与自己并非亲生姊妹,俱是孤儿,相逢相依在金陵城中。除此之外却再无什么多的信息,显得有些残碎不通。

  辰时一刻,三人抵达了城东的乐坊。乐坊不大不小,建得中规中矩,看上去确如个私人的教坊。

  楮语与邭沉送晁澈进入四面开窗、开阔敞亮的教习室。

  教习室内已到了几位锦衣的稚童,见着一袭粗布衣裳的晁澈,立时露出各种神色,好奇、讶异、嫌弃……

  但瞧见晁澈身后送她进来的背负玄剑的邭沉,又立刻变得诺诺不敢望也不敢出声。

  教习室中只有稚童,晁澈口中的那位柳先生还未到。

  楮语也不急这两刻,欲陪晁澈等到上课。

  晁澈却央邭沉将筝给她,抱着几乎与她一般高的筝,先向邭沉软声道谢:“多谢句陈阿兄送我来。柳先生过会儿就来了,不用再陪我等啦。”

  而后朝向楮语:“阿姊也不用陪我,与句陈阿兄一起去忙别的事吧。”

  见楮语要开口,晁澈再抢先道:“申时来接阿澈就好。”

  分明是秘境中的人物,楮语见她这般灵动乖觉的样子,却觉莫名真实动人。

  晁澈话既至此,她便露出一抹浅笑应下,与邭沉一起离开乐坊。

  “楮语道友。”走出乐坊,邭沉才唤出楮语名字,而后低声问道,“道友应当不是入秘境试炼的吧?”

  楮语微一颔首,却暂时不多言,只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邭沉旋即明了楮语警惕之意,笑了笑,便先与楮语道来:“我与昆仑其余几峰的同门一道是来小境中试炼的……”

  没了晁澈同行,二人边走边说步伐极快,很快便走出很远,即将抵达邭沉原本要去的地方。

  楮语的脚步忽然顿了住。

  邭沉立时跟着楮语停了下来,忙问道:“怎么了?”

  却全然不知他的声音此刻传入楮语的耳中,变得十分模糊不清。

  楮语也自然没有回应他。

  她与邭沉立在繁华的金陵城中心,周身是往来不息的人与车马,四方是华美的楼阁瓦舍,本应喧嚣的这一方天地的所有声音却都在这一瞬忽然像是被蒙上了什么,叫楮语一点也听不真切。

  而后这浑浑不清的万千声音之中,似乎传出了一道万般无助的声音。

  一股十分强烈的、不祥的感知乍然在她心中升起。使她的心在这一瞬突然跳动得极快。

  “我要先回一趟乐坊。”楮语骤然回神,一边抬手欲展开星图施展斗转星移术一边飞快道一句。

  却被静待她回复的邭沉按了住,他的另一只手同时伸到背后唰的抽出了他的剑,半句不多问,只道,“我御剑带你吧,更快些。”

  他话音落下之时,手中那一柄泛着寒光的通身玄黑的长剑已悬横于半空。

  金陵城虽有众多练气修士与凡人共居,周遭行人仍被邭沉这当街忽然召剑的行为有些惊到,纷纷退避开去。

  邭沉却全然不顾,只跃上他的剑,剑身旋即随着他下压近地面。他向楮语伸出手。

  楮语无声看着他,斗转星移术虽也可以用来赶路,但她现下的速度确实不如他这位昆仑剑修御剑的速度快。

  “多谢。”楮语旋即道谢一声,倒未接他伸出来的手的扶助,只顾自抬步踏上玄剑,与他稳稳并立于剑身之上。

  邭沉神色自然地收回手,手腕一翻捻作御剑诀,短促的法诀低吟声不过两息,二人便浑身一轻,玄剑转瞬间载着二人御上高空,向城东的乐坊疾速飞去。

  剑身与二人在高空快得化作一道冷凝的光,光上似还有淡淡金芒。

  楮语在邭沉捻御剑诀的同时运星韵在他的剑身上施了个星行术。

  而那股感知愈来愈强烈,全然无需楮语施展占星术便不断指引着她去乐坊。

  还有微微的冷意一并在她心中生起,更令她罕见地觉出自己心中浮上了一丝慌意。

  邭沉虽才练气,但御剑术确实修炼得极佳,似乎只片晌便到了乐坊上空。

  不待玄剑收势下落,楮语已在半空直接展开星图,抬手飞快结斗转星移术法印,将五座星官接连向下展开于空中,踏星子而下转瞬落到了乐坊内。

  乐坊此时空寂无声,安静得异常。

  楮语施斗转星移术几乎踉跄着踩在星子上冲进教习室。

  原本整洁雅致的教习室内一片狼藉,十几位稚童鼻青脸肿地瑟瑟抽泣着缩在教习室四侧的窗旁。

  而那片狼藉的中心,坐在地上的晁澈抬起她被泪水与血水糊满的稚嫩的脸,愕然望着突然闪现进来的楮语与紧随其后的邭沉。

  “阿姊……”她的声音软而哑,又透露着沉与弱。

  楮语脚下这枚星子的星官展开到晁澈坐着的地上。

  闪烁的星芒映照她颤抖着的一双幼手,手上有斑斑血迹,还似有指节以诡异的弧度弯折着。

  而她的这双看上去受了重伤的幼手,紧紧抱着清晨带来的那架原本被厚布仔细包裹着的柳先生赠她的木筝。

  筝面向外,裂痕驳陈,其上十二根弦尽断。

  楮语心中也似有什么弦在这一瞬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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