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_上校的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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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为了最后的那一丝曙光,我愿意经历黎明之前漫长的黑暗和等待。”

  庄奕骋在这一刻,深刻地体会了这种心情。然而,他太清楚明白,即便他等完此生,也等不到那一丝曙光。因为早在他出现之前,这个女人已经将自己的一生交付,此生不改。

  而飞蛾扑火的惨烈,冷静如他学不来。注定,一生的遗憾。或许,还有一生的孤独。

  虽然很渴望能够走上前去,抱住她的腰。但深深明白,得到的绝对不是她回眸那温暖的一笑。如果得不到,又何必毁了这仅有的一点温暖?

  他就这么倚在门上,一直静静地看着。脸上很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唯有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款款情深,却没有一个流泻的出口,最终慢慢地淤积直至成了心里的苦。

  幸若水专注地浇水揉面,一直到片面的时候,才发现庄奕骋就在厨房门口。她笑了笑,问:“饿到要望面止饿吗?”

  “是啊,真可怜不是?”庄奕骋也笑了笑。一笑,掩去万千情绪,只剩下泰然。

  幸若水没有看他,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减。“你再忍一会,很快就好。”锅里的鱼汤,已经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了。

  幸若水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洗了手,拿碗盛了一碗鱼汤。然后拿了另一个碗,两个碗来回倒,直到鱼汤不那么滚烫了,才端给他。“来,你先喝一碗鱼汤。我没放多少盐巴,味道应该还不错的。”

  “闻着就很不错。”庄奕骋端过来,低头喝了一小口。鲜美香浓,散发着温馨的味道。这,就是他一直渴望却始终没有得到的东西。兜兜转转许多年,一直在默默地寻觅着,好不容易碰到了,却已经让人捷足先登。

  幸若水笑笑,接着片面。

  等庄奕骋把一碗鱼汤喝完了,幸若水的面也已经下锅了。只见她利落地用筛子散开,又往里添冷水。没多久,面就起锅了,有着好看的卖相。

  幸若水知道他也是当过兵的人,所以特地拿了一个大海碗,盛了满满的一碗。

  “我来端。”庄奕骋几步跨进去,把那碗面给捧起来。在走向客厅的过程中,闻着浓郁的香味,他几乎要下决定将她关起来,再也不让她离开。

  然而,他只是想,并没有做。一个人的孤独寂寞,总好过两个人甚至更多人的悲剧。

  他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开动,差点把自己的嘴给烫伤了。迫不及待?多好的词,最适合他此刻的心情。不管是对这碗面,还是对厨房里的女人以及她能带来的家的温暖。

  幸若水把厨房简单收拾了,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怎么样,味道还行吧?”看他大口大口地吃,应该是不错的。当兵的人吃东西,总是能让人觉得心里很满足。

  庄奕骋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待把口里的面吞下去,才抬头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明知道他是夸张,但幸若水还是忍不住笑了。因为,她的上校也总是这样夸张的称赞她的厨艺。虽然明知道并不就是事实,但还是觉得心里很快乐。或许,他想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

  “对了,庄寓棋还好吗?”说起来,她已经有一年半没见过那个孩子了。当初他总是粘着她的画面,过了这么多个日夜,依旧清晰。

  庄奕骋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吃面。“挺好的。”

  幸若水知道他不想多说,也不好再问。就这么默默地坐着,过了一会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个,你帮我伪造身份的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庄奕骋呼噜呼噜地吃面,好一会才意犹未尽似的停下来。“放心吧,我好歹是个省委书记,这点小事都摆不平的话,也白混了。”

  幸若水想想也是,官场里的弯弯道道,不是她能够想明白的。一个省委书记是多大的官,如果这么点小事都摆不平,那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她并不知道,庄奕骋摆平了,但又为此付出了什么。而庄奕骋也不想让她知道,既然并不以此为筹码,又何必让她难受。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庄奕骋吃面的声音。

  幸若水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找了一个真实故事演绎的节目。静静地看着,但并不十分投入。

  庄奕骋专注地吃着自己的面,甚至没有抬头看她。而在他心里,渴望着这样的温暖时刻能够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然而,吃完一碗面的时间,毕竟太短。如果这是幸福的长度,则太悲哀了。而他,注定了这份悲哀。

  “够不够?”幸若水转过头来。看着他放下筷子。

  庄奕骋微微一笑,扯过纸巾优雅地擦着嘴唇。“够了,再吃下去,只怕要熬到天亮才能消食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幸若水急忙站起来,拒绝了。“我看你挺累的样子,开车不安全。这样吧,你送我到楼下,我打的回去。”

  “也好。”庄奕骋停了一下,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自认表现得不着痕迹,她却一眼看透了他的疲惫。她是该早些离开,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改变主意。

  两个人一同坐电梯下去。

  阳光之家是高档小区,一般的住户都有车子,所以出租车很少往这边跑。两个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一辆车过来。

  “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幸若水又往两个方向张望了一番,还是没看到出租车的影子。“那还是我来开车,回来的时候你再开吧,刚好,你可以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

  其实,两个小区相隔并不远。

  “好。”

  两个人折回去楼下,庄奕骋自觉地钻进了后座,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只是脑子里千头万绪乱极了,哪里能睡得着。不知道何时起,连失眠都成了习惯。

  幸若水打开电台,调到一个播放舒缓歌曲的频道。以她的习惯,听着悠扬的旋律很容易就睡着了。

  没多久,车子就开进了丽景花园,在别墅大门外停了下来。

  两个人走下车,彼此相对。

  幸若水对他笑了笑,叮嘱说:“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千万别睡着了。到家了给我个电话吧。”

  “好。”庄奕骋微微一笑,心里在听到“家”这个字时,抽痛了一下。他压根不知道,何处是家。他不知道有父母的那栋房子算不算家,可是家不应该是温暖的能够让人放松的地方么?如果一个地方只有压抑和禁锢,还能称为家么?

  “赶紧回去吧,早点休息。”

  庄奕骋走向驾驶位的门,却又突然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若水……”

  “嗯?”幸若水抬头,树影下阴暗,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却总觉得,他很压抑,也很累。只是她没有立场去抚平他眉宇间的愁,只能替他难过。

  “如果……”他似乎要说什么,却突然又转了语气。“如果来T市,别忘了找我叙叙旧。我回去了,早点休息。”

  “你也是,一路小心,我等你电话。”幸若水摆摆手,看着车子开出去。她敏感地感觉到,庄奕骋不是想说那句话,只是话到嘴边突然改了。

  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去。她心里很感激庄奕骋,也希望他能够幸福。希望老天赶紧赐他一个温柔的女人,带给他幸福快乐。

  幸若水转过身,走进门口,待看到门口旁的阴暗处站着的人,差点惊叫出来。“阿姨……”

  想到刚才的一幕可能被杨紫云看到了,幸若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了起来。杨紫云对她的印象才刚刚改观,如果这时又产生误会,那……

  “那是你的朋友?”杨紫云看着小区大门的方向,说道。语气了,倒是听不出有什么不妥。

  幸若水竭力让自己镇定一些。“是的。他遇到了点麻烦事,心情不好,所以陪他去吃了点东西。”

  杨紫云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说:“以后注意些,你是有夫之妇,别让人误会了。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

  “好的。爷爷他们已经睡了吗?”幸若水松了一口气,幸好杨紫云没有尖声质问甚至破口大骂。

  “嗯,刚刚睡下。”

  幸若水回到房里,关上房门,心里还很忐忑。她琢磨不好杨紫云只是暂时不跟她计较,还是真的相信了她的清白。

  吐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揉捏着眉心。走进浴室,把自己往浴缸里泡。微暖的液体浸泡着疲惫的身体,似乎全身的毛孔地舒展开来。

  想到上校,想到培鹰,想到庄奕骋……事情一件接一件,神经都要绷到极限了。

  想着想着,神智就迷糊了,差点在浴缸里睡着了。要不是手机铃声响起,她就真的在浴缸里过夜里。

  连身体都来不及擦,擦干手就跑出去接电话。“喂?”

  “吵醒了你了?继续睡吧,我已经到了。晚安。”干净利落地说完,甚至不让她多说一句台词似的。

  “晚安。”直到嘟嘟的忙音响起,幸若水才回过神来。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不想再头疼了,她扯了浴巾把身体擦干钻进被子里。把空调调到比较低的温度,然后用被子裹得紧紧的,这是她最喜欢的睡觉环境。尽管第二天起来,往往会脑袋沉甸甸的。

  夜里噩梦醒来,湿了睡衣,在床上辗转了许久,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早上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可是一帮人还等着她做早餐呢,说什么也得爬起来。

  她在厨房里忙乎的时候,杨紫云进来帮忙,突然停下来问:“若水,你身体不舒服?”

  幸若水笑了笑,确实不太舒服。“可能空调吹多了,头有点沉。”

  杨紫云伸出手来,摸摸她的额头,顿时瞪大眼睛叫出来。“什么有点沉,你根本就是发烧了!”

  幸若水伸手摸摸,好像是有点烫。可能是昨晚在水里泡了,半夜除了一身汗也没擦干,空调又开得低,所以就发烧了。

  “赶紧的,我送你去医院。”杨紫云拉着她就往外跑,一脸焦急。

  幸若水回房拿了钱和手机,杨紫云则去健身房喊人去了。等她下来,就看到几个男人都从健身房回来了。

  “若水丫头,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烧了?”老爷子一脸很着急的表情。

  幸若水也觉得自己太丢人了。“爷爷,我没事的。就是昨晚空调开得有点低,所以着凉了而已。没什么大事,我估计吃点药就好了。”

  “那可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赶紧去医院,让医生看看才能放心。”在他的想法里,男人受伤都没什么大碍,但女人不同。女人是娇弱的,要好好爱护。

  杨紫云陪着幸若水去的医院,派了一个警卫员开车,还跟了一个警卫员护航。

  说起来,从基地回来之后,幸若水就一直是个健康宝宝,连感冒都没有过。没想到居然病倒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不病则以,一病吓人。一个高烧引发了一连串的问题,导致幸若水彻彻底底的病倒了。

  刚起床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了医院,她神智都有些迷糊了。敢情,先前她没意识到自己病了,死撑着呢。也许是基地训练的结果,那时候就是累死了病了,不到晕过去是不会停下训练的。她身体本来就不强壮,病倒了好几次,后来可能就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就一直没病过。

  医生看过之后,挂了点滴,幸若水才觉得舒服一点。躺在床上,放松下来,更觉得浑身无力。

  “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都等身体好了再说。”杨紫云很温柔,像妈妈的感觉。

  幸若水迷蒙着眼睛看着她脸上的温柔,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过去。每次病了,妈妈也是这样温柔地跟她说话,陪在床边。慢慢地,她就睡迷糊了。

  杨紫云的手探向她的额头测试热度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抓着她的手就不肯放开了。下意识地,喊着“妈妈”。

  杨紫云没办法抽回自己的手,只好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她抱住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脆弱中带着依恋,嘴里喊着“妈妈”,心里柔软一片。想她痛失双亲,又被苍唯我那样伤害,也是个可怜的人。这是长空认定的媳妇,以后多疼她一些吧。

  在床边坐着并不吃力,但是手臂以一个固定的姿势被人抱在怀里,那还挺难受的。杨紫云几次想要把手给抽回来,幸若水都固执地抱着不放。牢牢地抱着,还咕哝着蹭她的手心。

  长时间维持着这个姿势,她一条手臂都麻木了。她想了个办法,让护士给她弄了个枕头,这才把自己的手臂给换了下来。

  幸若水抱着枕头,似乎还感觉得到有什么不同,还嘟嘴。

  杨紫云看着她这副样子,倒是越发的喜欢起她来。如果她有闺女,也该是这个样子吧。女儿跟母亲总是亲近一些,也贴心多了。

  正想着,突然手机响了。原来若水的手机放在床头柜子上。

  杨紫云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的是“庄先生”,她犹豫着没接。自动挂断没多久,就又打了过来。她想了想,就接了。“你好。”

  “若水?”那边的人似乎听出了声音不对,带着一点疑问的喊名字。

  听到男人的声音,杨紫云怔了一下。“对不起。若水发高烧病倒了,睡着了。这样吧,她醒了,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她病了?可以问一下,她在哪家医院哪一号病房吗?”声音,明显有些着急。

  人家要来探病,杨紫云也没理由替若水拒绝,就把地址给说了。她又在床前坐了一会,想起来两个人都还没吃早餐,就上街去吃东西顺带也帮若水带点粥回来。

  没多久,庄奕骋就到了。门外站着的警卫员,并没有拦阻他,只是盘问了几句。

  进了病房的门,发现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床上静静躺着的人。她手里抱着枕头,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脸色红得厉害。这样白里透红的皮肤本是最好的,但想到她正在因此受折磨,便觉得心里揪紧了。

  庄奕骋微微地俯下身,默默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抚上她的额。然后,慢慢地,来到她的脸。掌心下的肌肤,灼热一片。

  也许是烧得有些迷糊了,被打扰到的她咕哝一声,竟然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庄奕骋在床边坐下来,被她抓住的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通过手臂传递到四肢,然后到心脏。他的视线不由得从她的额上慢慢地往下移动,一直来到她饱满娇艳的唇瓣。它就像水嫩的樱桃,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无声地诱惑着他。

  庄奕骋一直以为自己的自制力是极好的,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太自信了。因为他没能控制住自己,而是缓缓地低下头,俯向她的唇。

  就在两唇几乎要相贴的时候,她咕哝着喊了一声。虽然还是有些含糊,他却挺清楚了,那是一个名字……长空。

  庄奕骋的唇就这么僵在了她的唇边,只要他在往下一点点,四片唇瓣就会贴合在一起。而他,也终于可以一尝所愿。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好一会,慢慢地直起了腰身。他太明白,她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致命的诱惑。这个诱惑可以肖想,却不能轻易地去尝,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庄奕骋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感谢这一声叫喊,还是该遗憾自己终究没能一尝佳人的芳唇。他没办法得出一个结论,甚至于自己是否后悔,他都理不清。

  又过了一会,他终于稍稍一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床上的人一个激灵,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吓得倏地睁眼醒来。但很明显神智并没有回笼,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庄奕骋温柔地问道,声音低哑得厉害,压抑得厉害。

  幸若水转动视线,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扯了扯嘴角,叫道:“庄先生,你怎么来了?”

  一声“庄先生”喊出来,再次提醒两个人之间隔着的千山万水。庄奕骋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抽疼,还有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但脸上还是温柔地笑着。“我听说你病了,特地来看看。”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我也没想到,吹空调能帮自己弄成这样。”幸若水难受得厉害,但还是努力地笑笑。

  “你是心有所忧,所以引发身体上的不适。别想那么多,鹰长空会没事的。你要想,也许他正在策划一场釜底抽薪的行动也未可知。”话落,庄奕骋才惊觉自己说多了,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门口。

  幸若水脑子还是迷糊,不是太明白他的话,却明显被安抚了。“谢谢你。”她明显很累了,眼皮沉甸甸的。

  庄奕骋给她倒了一点热水。“你还病着,喝点热水,然后睡一觉。等醒来,就好了。”

  幸若水没有拒绝,因为她喉咙滚烫干渴,确实需要喝水。

  庄奕骋一手从她肩后伸过,半揽住她将她上半身微微抬起,然后喂她喝水。看她真渴了,动作有些迫不及待,于是道:“慢点,别急。”

  幸若水喝了好几口,虽然喉咙还是灼热的,但感觉好多了。“谢谢。”

  庄奕骋几乎舍不得将她放下,但还是缓缓地降低手臂,然后抽出来。“睡吧。”

  “嗯,我没什么大碍,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话都还没说完,她已经合上了眼睛。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他的话并没得到回应。一如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得不到回应。

  在窗前默默地坐了良久,庄奕骋才站起来离开。临走前,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觉得没那么滚烫了。既然注定得不到你,那么你的幸福是我仅想要的。

  终究没忍住,在她的眉心,印下轻轻的一吻。愿你幸福,若水。

  站起来,转身正要离开,却在门口碰到了杨紫云。庄奕骋自然是知道杨紫云的,他记住的人很多,记忆力特别好。

  朝着杨紫云点点头。“伯母,你好。”

  杨紫云怔了一下,才点点头。“你好。你就是庄先生?”她跟官太太不同,平常也不需要出席许多的宴会什么的,所以并不能认出眼前的人,却觉得他十分的眼熟。

  “是。伯母,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来看她。再见。”

  “我代若水谢谢你,再见。”

  杨紫云看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微微地拧起了眉头。这个人真的很熟悉,似乎真的见过,但记不清楚。她更介意的是,他似乎……喜欢若水?莫非,昨晚那个人也是他?

  杨紫云警铃大作,很想给儿子报个信,但现在联系不上他。这也是第一次,杨紫云意识到,幸若水也是一个很容易让男人喜欢上的女子。她虽然离过婚,却有着好的外在好的脾气好的性格,尤其是她柔和的一面,这些都是吸引男人的地方。

  危机感!这是杨紫云第一次在儿子和幸若水的感情上产生了危机感。幸若水并不是无人问津的女子,她也不是非自己的儿子不可的。然而,自己那个固执的儿子,恐怕这辈子真的非她不娶了!

  杨紫云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甚至有些乱。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一直以为很不值钱的废铜烂铁,突然有一天发现它其实是宝贝。她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跟丈夫说这件事。

  昏昏糊糊的幸若水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在梦里,见到了她心念的男人。能看到他温柔宠溺的笑容,能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嗓音,甚至那总是皮皮的语调都那么清晰。

  “长空……”她小声地喊着,有些不安分地动着身体。

  杨紫云挂了电话,恰好听到她的这一声叫喊。如果说先前她只是为了儿子而接纳幸若水,那么此刻,杨紫云是真的肯定这个女孩了。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物欲横流欲望之上的社会,幸若水是个好妻子的人选。

  静静地站了一阵,杨紫云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看着烧得脸通红的人,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她的脸。

  很快,幸若水就抓住了她的手。也许是感觉到了这是一双女性的手,她没再喊长空的名字,而是喊“妈妈”,一声一声地喊,充满了想念……

  杨紫云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改变,又有些东西溢满了心房似乎要溢出来似的。

  幸若水这一觉,迷迷糊糊的一直睡到了下午,才悠悠醒来。睁着迷蒙的眼睛,神智还没有回笼。

  “若水,醒了?感觉怎么样?”杨紫云看到她醒来,心稍稍地放下了。

  幸若水眨眨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清醒过来。“阿姨。”抬手,摸摸自己的额际。“感觉好多了,就是感觉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嗯,你烧得这样厉害,没力气也是正常的。肚子饿不饿?我准备了粥,喝点粥吧。”杨紫云扶着她靠在床头。

  “我想喝水。”她的喉咙干渴得就像是大沙漠,久未见一滴雨似的。

  杨紫云先倒了水给她喝,然后才拿过保温桶,给她喂粥。“来,吃点东西,要不会饿坏的。”

  “阿姨,我自己来就好。”幸若水努力地笑笑,尽管全身无力,她却不敢劳烦杨紫云亲自喂食。

  杨紫云却笑得很温柔,把她的手给放了回去。“的时候,人就跟孩子似的。你现在呀,就把自己当孩子就行了。”说着,舀了一口粥送到她嘴边。

  幸若水怔怔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杨紫云笑着,又动了动勺子。“赶紧吃吧,饿过头了,病就好得慢了。媳妇就是半个闺女,我就是你妈。妈妈喂食,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幸若水迷糊地想,这不是害羞,这是受宠若惊。但是,她还是张开了嘴,含了第一口粥。因为高烧,吃什么都没味道,幸若水却觉得这是她喝过最好喝的粥。

  喝着喝着,眼泪就滴答掉了。视线模糊中,她真的觉得自己见到了母亲似的。自从基地出来之后,她就被教育为不该掉眼泪,要自己靠自己。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孩子,哭得稀里糊涂。

  杨紫云扯过纸巾给她擦眼泪。“哭什么呢?是不是这粥太难喝了?那下次我们不买这家的。”她的语气,真的就像是在哄孩子。

  说实在的,杨紫云一直也想要个闺女的。像别人家那样,母女两手挽手上街去买东西吃饭。女儿就像个贴心小棉袄,光想就心动。这也是她当初喜欢古筝,后来喜欢顾真真的原因。她们在她面前就像个女儿似的,会哄她开心,更会撒娇。但跟幸若水由于种种原因,却并没能达到这种状态,反而背道而驰。

  “不是的,我、我只是……”她就是想家,想爸爸妈妈了。别人都有娘家,一点小事可以躲到娘家去在父母怀里撒娇,可是她没有!

  想着,幸若水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她明知道不该这么脆弱,不该哭的,但眼泪就是不听话,像个淘气的孩子似的跟她作对!

  “想爸爸妈妈了吧?真是个傻孩子,别哭了,快别哭了。”杨紫云放下手里的碗和勺子,将她搂住按在自己的肩窝里。心里,柔软如绵。

  幸若水揪着她的衣衫,在她肩头上哭得更加厉害。以前,她最喜欢这样靠在母亲或者父亲的肩上撒娇,逗得父母喜笑颜开,洒落一屋子的笑声。

  “妈……”她哭着喊。往事之于她就如一把锋利的刀,一回想就割在了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杨紫云搂紧她,叹了一口气,哄着。“没事了,妈在这,妈在这……”这一刻,她真觉得这个女孩是自己的闺女。

  说起来,她才25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已经面对了这样多的苦难。真是怪可怜的!

  回去跟老头子也说说,以后多疼她一些吧,就当自己有了一个闺女。

  杨紫云第二次窥探了幸若水的隐私,因为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停的发出声音,是短信提示。对方连发了几条,就连床上迷糊的幸若水都注意到了。

  她咕哝着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拿手机,眼睛还闭着,就这么摸索着拿过手机摸索着按。许是身体虚软没力气,她也没看手机屏幕一眼,又睡过去了。她的手就落在床外,抓着手机的手要紧不紧,手机眼看就要掉了。

  杨紫云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她本以为是上午那个男人,却没想到是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主角就是若水和那个男人。号码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她按了几下,发现连着几条彩信,都是那个号码发的。

  很明显,这极有可能是对方要威胁若水,否则不会发这种照片。

  其实,照片并没有大问题。就是两个人站在路边说话的画面,也没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但如果有人有意要大做文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杨紫云没有再动其他的东西,重新坐了回去。她考虑着,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鹰志勋和他爸爸。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是那个可疑的号码打电话过来了。

  杨紫云盯着那一串数字,看了看床上昏睡的人,终于没忍住接了电话。她并不是想窥看若水的秘密,而是担心她遭人威胁。她只是听着,没有吭声。

  那端传来的声音好不得意,还伴随着冷哼。“幸若水,我发的东西收到了吗?你说我把这些照片发给鹰家的长辈,他们会不会还同意让你和鹰长空在一起?如果我把这些照片交给媒体,你猜又会是什么结果?”

  杨紫云微微拧起眉头,她也慢慢地听出来了,对面的人是古筝!她不能开口说话,只是哼了一声,表明自己在听。

  “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害怕吗?真是可笑之极!今晚七点,帝豪大酒店808号房。你最好能准时出现,否则我就把这些照片交给鹰家人或者媒体了。这里面,或许还会有几张令人惊喜非常的。”

  几声冷笑之后,那边挂断了电话。

  杨紫云思考了一会,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晚上六点五十分,帝豪大酒店门外。

  杨紫云在两个警卫员的陪同下,走进了帝豪大酒店的门,搭乘电梯到了808房。她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又始终低着头。在身材上也跟幸若水相差不远,所以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房间里,古筝接到了手下的报告,说幸若水带了两个保镖,问需不需要解决他们。古筝勾唇而笑,道:“如果需要动手,难道你们还收拾不了两个保镖吗?”

  “属下明白。”那人不敢多言,就站到了她的身侧。

  不一会,房门打开。

  古筝抽着烟,连看也没看门口,只说:“你一个人进来。”

  杨紫云没出声,只是对两个警卫员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转身走进来,房门马上就关上了。

  “你来了,那咱们就好好谈谈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还是愿意给人机会的,不是么?”古筝吐一口烟雾,冷冷地笑。

  杨紫云抬手,拿掉帽子。带笑看着她,问:“小筝想跟我谈什么?”

  古筝顿时脸色大变,倏地站起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鹰妈妈,怎么会是你?”

  杨紫云淡淡地笑,视线将她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最后对上她的视线。“我们鹰家的儿媳妇病了,没办法赴约,所以我来替她赴约。怎么,难道小筝因为我不够资格吗?”

  “当然不是,我……”古筝比幸若水更了解杨紫云。很多时候,杨紫云看起来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小老太太,但一个人多活了这么些年,那不是白活的。她的心机不过是没有用出来,因为生活太简单了,她不需要用,她更愿意用一些小伎俩来增添生活乐趣。

  杨紫云还是笑。“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好好谈谈吧。你发的照片我都看到了,你不是说还有让人非常惊喜的吗?要不现在就拿来我看看?”

  “鹰妈妈,我、这是我跟幸若水之间的事情,请鹰妈妈你别插手。”古筝冷静下来,与她对视。她自认为,杨紫云喜欢自己多于幸若水。

  杨紫云笑出了声音,仿佛古筝这样的小打小闹,她根本不看在眼里。“小筝,你没注意听我刚才说的话。幸若水是我的儿媳妇,也算是我的半个女儿,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也是鹰家的事情。”

  古筝明白,她是在表明一种态度:鹰家上下都承认幸若水的身份,还会护着她!

  杨紫云走前几步,在古筝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一派悠闲。“小筝,说起来,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如果不是我家长空不争气,或许我们已经成为一对好婆媳了。可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想回头可就难了。当初看着长空颓废的时候,我也曾盼着你能够回来,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你没有,你在异国他乡过得多姿多彩,乐不思蜀。”

  她明明坐着,自己个子又高,可古筝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压迫。小小个子的杨紫云,连淡淡笑着,都有一种气势。这,就是岁月和经历回馈给她的东西。

  她明明带着笑说,语气也温和,古筝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她的字字句句间似乎只是淡淡陈述,却是最犀利的指责。

  “开始的时候,我也不喜欢幸若水。你想呀,你曾经差点成了我的儿媳妇。你是什么人,那是赫赫有名的古家大小姐,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她幸若水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小孤女,还是个离过婚的小孤女。这样的人嫁入我鹰家的大门,我说什么也是不同意的。可惜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有一个痴情种的儿子。他就是被幸若水给迷昏了头,除了她谁都不要。尽管我们一再地从中破坏,但最后还是没能让他们分开。”

  古筝没有插话,她琢磨不准杨紫云想说什么,所以不敢乱说话。

  杨紫云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来。“后来呀,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爱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虽然我是长空的母亲,可我毕竟不是他,更不能代替他走以后的路。他自小又是个自立的孩子,自己想要什么都很清楚。自从你离开之后,他就越来越冷得像一块石头,我这个做妈的都要怀疑他是否有感情。可是幸若水让他改变了,让他变得更像一个人,会笑甚至会哭。我这个母亲都不能让他笑,可是幸若水能。你想,作为一个母亲,想看到的不就是儿子能够快乐吗?”

  杨紫云伸手,拍了拍古筝的肩头,温柔地笑。“小筝,你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孩,喜欢你的男人肯定是数都数不过来。长空肯定也是喜欢过你的,可是人是会变的,六年不是六天。我相信,你在巴黎的这六年也不会是一个人孤单度过的。据我所知,与小筝倾心过的男人还不止一个。可我们家长空,只有一个幸若水,还非她不娶。这么一看,小筝还是更有魅力有更多选择,是吧?所以,长空这棵回头草其实一点也不美味,你就别为他浪费时间了,否则我都要觉得对不起你了。他呀,也就配得上幸若水这样的人。就像他爷爷说的,幸若水注定是鹰家的儿媳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杨紫云沉默了一会,踱步缓缓地到了窗前,往下看。“那些照片呢,你就不用给我们看了,因为那天若水跟朋友出去的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

  她又倚着玻璃窗,回过头来看着古筝。“至于是否要交给媒体,那你还是自己定夺吧。但是作为长辈,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庄奕骋36岁就成了省委书记,足见他的能耐。而能够培养出一个如此年轻的省委书记,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可想而之。为了一时之气而得罪了这样的人这样的势力,是不是值得,或许你该问问你的爸爸和哥哥。你这些年都在国外,对国内的事情不太清楚,但是你爸爸和哥哥一定是清楚的。”

  古筝还是没有说话,她感觉到一股冷气从心里开始往外冒。她不认识庄奕骋,却不会不知道军界神话一样的庄家!她说交给媒体不过是想利用幸若水关心则乱的可能,根本不敢真的交出去。

  杨紫云走回来,在她身前站定,伸手搭在她的肩头上。“小筝,执念太深不是好事。”

  话落,杨紫云打开门,离开了。

  那些人想要拦住她,却被古筝给阻止了。

  幸若水在床上休息了三天,才完全恢复过来。

  而在住院的这几天,杨紫云对她简直好得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明明已经清醒了,她却还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妈妈怀里的感觉,温暖得让人不想离开。

  庄奕骋只来了那一次医院,后来都是打电话问候。

  幸若水从他旁敲侧击问杨紫云对她怎么样看出来,他是担心出现了,杨紫云会对自己产生误会。这个人做事总是有许多的顾虑,难怪他那样的疲惫。不过,周旋官场的人本来就要八面玲珑,平衡各方的利益。她看得出来,庄奕骋似乎并不喜欢做官,但是不得不做。这,才是最累的。

  再接到他的电话,幸若水终于没忍住在他挂断前,说出了心里的话。“庄先生!”

  “嗯?”他只回了一个单音,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她说的话。

  幸若水深吸了一口气。“庄先生,如果太累了,就舍弃一些东西吧。人生在世是很难面面俱到的,所以有时候我们需要放弃一些东西,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我想真正关心你的人,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全能的,他们只希望你能够过得快乐一些。”

  她没有说最后一句话:我也是。

  这太让人误会了,她只能把它藏在心里。她真心地,把这个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她知道,他也是真心地关心着她。

  那端良久没有出声,静默了许久,才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幸若水不知道的是,那端的庄奕骋拿着手机,颤抖着身体,几乎落下泪来。那一句“我想真正关心你的人,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全能的,他们只希望你能够过得快乐一些。”就像是天籁之音,抚慰着他疲惫的内心。

  如果这话是当面说的,庄奕骋可以肯定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抱住她甚至亲吻她,然后放任内心的魔兽冲破牢笼奔出来,不顾一切地得到她。

  他不知道该替自己悲哀,还是该替她庆幸,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随着这番话被抽干了,涓滴不剩。颓然跌倒在沙发里,一直到天亮,他都维持着这个姿势,像是石化了一般。

  从懂事到今天的所有事情,如放电影似的,在眼前播放。一件件,一幕幕,清晰而揪心。

  也许,他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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